神不爱世人了

《Spanish or Portuguese?》

1592/海盗出没请注意?


  海盗。全是海盗。

  

  仅有的十几个男人就在这逼仄的夹板上拥挤着,连个让人坐下的空隙都没有。而他们着实是肮脏的海盗,身上穿着不知经历过多少狂风暴雨和烈日灼阳洗礼,早已变得污黑的衬衫,外套上无一不是带着开口和破损的,仿佛破布一般。棕色的头发因汗水和泥土的混合而黏连在一起结块,脸上也都是灰尘。那怕站在他们几英尺开完恐怕也躲不过他们身上那股子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恶臭味道,与其说是单一成分,不如说是多种味道混杂在一起的复合体,其复杂的成分或许不亚于巴黎贵妇人使用的香水,有经验的人或许可以闻出来,那是海水,汗水,尿|液,鲜血,死鱼,大便,海星,鸟粪…所有东西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非常不得了。如果那海盗张开嘴,大抵还可以看到他牙缝中的污黑。但也正是这样一群海盗,一个个端着火枪,各司其职,有的盯着大炮的引线,有的把枪筒放在栏杆上,有的站在桅杆上手里拿着麻绳,所有人都望着远处渐渐驶来的目标屏气凝神,烈日炙烤着他们,汗水从额头流到鬓角,所有人只等着那一声令下。

  

  静止这一场景,深深想来或许说来也好笑,当事人会知道。在当下所有海盗同仇敌忾,等待船长命令的前一幕,这船上刚发生一场正是针对船长本人的可怕暴|动——一场胎死腹中的短暂骚|乱。或者这样形容更加合适,事实上,一切都和这海盗船的船长息息相关。

  

  规则很简单。

  

  当所有海盗都是一脸衰样,在过多日光的摧残下脸色的褶子多的可以堆砌城堡,看着没有25也有35的时候,那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小鬼头就显得尤为特殊。当所有海盗都是棕色皮肤,棕色头发,那个顶着一头金毛又肤色惨白的家伙就会看起来非常扎眼。当所有海盗都手拿武器站在甲板不苟言笑的时候,就会衬得双手空空站在船舵后面,还一脸悠哉微笑的那位十分独特。大致便是这样的形象: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脸上胎毛还没有褪干净,顶着一头乖张的金毛,脸色惨白又消瘦的小鬼头就是货真价实的船长本人。如此说来,发生骚|乱的原因大约是不言而喻了,在这一片蓝色的监狱中,船员偶尔质疑一下船长的领导本就实属正常,更何况是一个状似“我当海盗时他还在吃奶”的小鬼头船长。

  

  前一幕就是那样,一刻钟前,这十几个海盗黑漆漆的枪口所指的还是船长本人,的确是换做旁人面对,着实会十足紧张的一幕。但自诩为伟大的船长却有着并不符合他外表的冷静,面对数个枪口以及几十把明晃晃的弯刀,船长是气定神闲的缓缓踱步向前,不远离危险,反而更进一步,甚至让冰冷的刀尖抵住自己的脖颈,这让海盗们有些许意外,在沉默的对峙几十秒之后,还是船长先开口说话了:“你们可以杀了我。”他说的如此轻描淡写,语气淡然的仿佛自己丝毫不惧怕死亡。海盗们闻言沉默了几秒,用眼神相互交流着,直到其中一个秃顶、酒槽鼻,而且看上去是最肥,年龄最老的一个海盗开了口,他拙劣的威胁着船长,有一点点的结巴,更使得他的威胁毫无说服力可言,“你、你——别以为我们不会杀你!”船长翘|起嘴角,“你们当然可以杀我,但各种先生们,仔细想一想,杀掉我,对你们到底有什么好处?”船长高声反问,语毕后退一步,跳上台阶,以弥补自己身高的不足,“或者说你们谁自认为有可以替代我的资质?还是你们情愿被困在这无尽的蓝色监狱,直到遇上英格兰或者西班牙的海军,把你们统统绞死或者枪毙?亦或是——你们可以选择继续相信我,然后用耐心的等待换来一个腰缠万贯的机会,先生们,你们怎么选择?”船长开起空头支票来一如既往的口若悬河,气定神闲的像是天生的戏剧表演者,大约是因为这手段自从出海以来他已经使用了无数次,以至于海盗们已经不再相信他所说的,起码是这一次。

  

  “你放屁!”一个瘦的跟麻杆一样的海盗神情激动的蹦出这两个词,吐沫星子险些喷到船长脸上,麻杆一边说还一边挥舞着自己的弯刀,看着四周的同伴,“兄弟们,别相信他!这家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麻杆咽下口水,继续说道,“想想他之前已经这样骗过我们多少次?!这一次我们绝对,绝对不能再相信这个狗|娘养的!”

  

  “…是啊。”

  

  “没错!”

  

  “砍了他!”

  

  所有人思索片刻开始附和道,这船上似乎的确要发生某些变革,而直到刀刃让皮肤见血的那一刻,船长才显露出些许慌张,大约是因为他深知海盗们的脾性,或者真的会割喉之后把自己剁碎了喂鲨鱼,船长不能冒这样的风险,于是他在海盗们扣动扳机的前一秒指着他们的背后大喊一声,“看你们身后!”海盗们因这声大喊而愣住三秒,有些海盗神情飘忽,似乎有些许动摇,接着,麻杆说,“想想上次他是怎么耍我们的!?一模一样的借口!根本没有——”

  

  “伙计们,”原本在船长背后准备放暗箭的大副突然直视前方开口说道,紧接着他迅速拿出腰间别着的望远镜,仔细看了几秒后移开望远镜,环顾眼前的所有人,然后高声宣布,声线有些颤抖,不只是兴奋还是恐惧,“的确有船来。”所有人沉默三秒,然后开始高声欢呼起来,再一阵尖叫和粗口中,大副毕恭毕敬的双手将望远镜呈给身前的船长,年轻的船长转一转灰色的眼眸,睥睨大副三秒,然后再对方献媚的表情下拿起望远镜,看了一眼,“先生们,”海盗们瞬间安静下来,船长看着他们大笑道,“我们马上要截获一支西班牙佬的珍宝船队了!”说完,船长为即将到来的胜利而畅快的大笑起来,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一张张垮掉又沉默的脸,海盗们闻言后,兴奋立刻转而变成担忧或者恐惧。在死寂般的沉默后,船长停下笑,疑惑的看着眼前的船员们,问道,“怎么了,各位先生?”

  

  “……”

  

  在船长问完这使所有人都长久沉默的问题之后,只有大副在许久后回答了他,“我不是质疑您的判断,但船长……对方少说有千人,而我们只有,怎么说,不到一百个。”大副回答时的姿态扭扭捏捏的像个娘儿们。船长完全明白大副的意思,但他装作似乎没有理解大副想要表达的,更没有听到有人在小声嘀咕着什么,“我们死定了。”之类的话,只是轻伤的点点头,然后看一看面前的所有人,“这时候就需要各位先生们拿出以一敌百的实力了。”大副立刻摇头反驳,“不不,船长,您看,这不仅仅是以一敌百的就可以解决的问题……”而是他们的船长根本就是异想天开,在讨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但船长…我个人觉得,我们能截获的几率实在太小……”

  

  “是吗?”船长反问。

  

  “是的。”大副回答。

  

  “绝对是。”

  

  “没错。”

  

  “我们死定了。”

  

  “傻|逼,我们已经是死人了。”

  

  下一秒便得到所有人一致的附和。而船长在一片质疑声中只是微微笑了下,摊开手耸耸肩膀,“那你们很幸|运,遇到了一个可以把不可能变为可能的船长——这就是你们为什么需要我。”海盗们闻言面面相觑,然后死鱼一般的盯着船长,并没有收到任何方面的鼓舞,“所以你们现在是要安静等死,还是听我的话,看能不能捡到个大运,先生们?”船长抛出问题。海盗们沉默的交换着眼神,最后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船长身上,等待着,等待着一个命令。于是,船长高声喊道,“所有人——都动起来!”然后下一秒,所有人立刻散开,有人跑去拿起枪,有人开始填装大炮,有人点燃火把,有人麻溜的爬上桅杆,有人爬上瞭望塔,业余的海盗们展现出他们无与伦比的行动力。船长也转身跑到掌控台,站在同时身为舵手的大副身边,拿起望远镜一只眼睛注视着驶来的大船,另一只眼睛则盯着自己的船员,确保船上的一切都无虞,但似乎一切的确无虞,海盗们都拿好了枪和刀,炮筒也准备就绪,弓|弩和麻绳已经攥在手里,随声可以发射|出去。船长闭上右眼从甲板望向桅杆,“麻杆,把旗子升起来!”听到命令原本在大炮边待命的麻杆一个激灵,立刻将手中的东西塞给身旁的人,然后跑去桅杆处把原本半降的旗子升到了最高处。

  

  看着黑底红十字的旗子缓缓升上去,船长满意的点点头。

  

  于是所有人都等待着,等待着船队向自己缓慢的驶来,原本只是海平面上的一个黑色污迹,渐渐成为模糊的一片,然后轮廓渐渐清晰,让人能看到他飘扬着的旗帜,非常幸|运,海盗们所处的位置正对船队驶来的方向,如果双方都没有改变航道,结果大约是龙骨撞上龙骨,船头击碎船头。当然,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任何有一点智商和足够视力的海盗都已然明了,说是以卵击石都已经是抬高自己,应该说是以米粒攻击十几块大石头,海盗们所处的轻帆船,与西班牙大帆船船相比仿若深海巨鲸与热带鱼。根本不会有船头撞上船头的事情发生,因为面对西班牙超大型的帆船,海盗们的小船只有被轻易碾碎的下场。西班牙用于运输货物的盖伦帆船,这次打头的旗舰少说也有1000吨,说是海上的庞然大物也不为过。或许对面的旗帜都可以铺满自己的前甲板。更别说旗舰周围还有四五艘中型的武装船护航,随便一艘船装载的百门大炮都可以轻松把海盗的垂死小船轰成碎片打入海底。在一步步逼近的巨大死亡威压之下,促使所有人都沉默了,只剩下沉默了,还有额头和手心以及后颈不断留下来的汗水。

  

  “船长,”大副不敢转头,只能用自己的余光撇着船长,小声说道,“不是我质疑您英明的决策…但我实在觉得您的行为和送死无益。”船长皱眉,一心只看着远处驶来那四五艘武装船,而且事实上就连载货的旗舰的武装都可以轻易碾压轻帆船,“闭嘴,你个蠢货。”船长为大副打扰他的思绪而呵斥道,“我让你说话的时候再开口。”在死亡的威胁下大副立刻闭嘴安静,转头握紧船舵。所有海盗就这么等待着,眼睁睁看着船队向他们驶来,轮廓清晰可见,仿佛看着死神一步步逼近。“奇怪。太奇怪了。”大副又开始嘟嘟囔囔,完全将船长刚才的命令抛之脑后,“为什么对面不开炮。”海盗们何止已近进入大炮射程范围以内,再形势下去,连火枪射程范围都要到了,而对方却至今未开一炮,实在令人费解。而船长完全无视的大副的疑惑,丝毫没有为他解疑的倾向,一刻钟之后,旗舰和海盗们的轻帆船在几乎可以说是面对面之后,船长终于放下望远镜,转头对大副大声命令到,“向左转向,立刻!”大副一个激灵,然后开始让船舵疯狂的逆时针打圈,再配合调整风帆的方向,这时候就体现出轻帆船的好处,因为吨位极小所以可以走位非常灵活,可以快速的改变航向。整条船以极度倾斜的漂移趁着风向立刻转到了旗舰的左侧。紧接着,船长一把推开掌舵的大副,开始自己握起船舵,小船几乎贴着大船的船身往其相反的方向驶去,风帆都蹭到对面的围栏,“放弓!”船长望着头顶喊了一句,“所有人,拿好家伙,往上爬!”一头带着抓钩的攀爬索人手一条,通过中型的弩弓往上发射,挂住大船的栏杆,海盗们飞快的沿着绳索开始往上爬,只有当离得这么近的时候,这滂沱巨物倒显得没有那么高不可攀了。

  

  “记住!给我杀,先生们。别省着力气,所有反抗的都让他们人头落地——记着把船长留给船长!”看着一个个爬到大船的海盗,船长把船舵留给大副,自己站在甲板上看着他们的背影嘱咐道,然后安静的等着最先上去的海盗为他挂上软梯。而直到这时候,西班牙佬才开始采取一些措施。比如旗舰和两旁护卫舰有海军开始架着火枪往下发射子弹,以此拦住海盗们的脚步,但火绳枪的子弹填装效率过慢,而且发射|出来的相当一些子弹都被海盗们在单一绳索上灵活的移动而躲开。连半刻钟都不到,海盗们便轻易爬上旗舰的甲板。而等船长上去的时候?海盗们已经扔掉自己手中的枪将刀柄绑在手上开始了冷兵器对弈。

  

  一股子血腥味道钻进鼻腔,充斥在四周的空气。

  

  海盗们起初被海军包围,他们以自己爬上来的地方为据点,艰难的往外扩展,每往前走一步,脚边都多躺着数尸体。船长见状先是抽|出枪,消耗所有的子弹暂且开出几步空地来,然后同样拿出自己的弯刀,“掩护我!”在混乱嘈杂的厮杀中他吩咐了一句,身边立刻有两个海盗跳出来站在船长的身侧为他挡住来自身侧的攻击,船长看着眼前潮水般的敌人,嘴角扯起一个微笑,眯着眼眸扯下腰间的布条,像是其他海盗一样,将刀柄与手掌紧紧固定,握着刀,以超乎常人的蛮力将眼前三个冲上前来的士兵串在一起,最前面的士兵腰带已经抵在刀柄护手处,而为节省时间,船长没有选择往后退一步方便抽|出刀柄,而是将竖直|插进去到了头的刀刃硬生生在三个人的肚子里转了九十度,变成水平的方向,伴随着血肉被翻|搅的惨叫,船长往刀刃的指向使劲儿一带,横着将三个人切开半个口子。在刀刃脱离身体的那一刻三个人应声倒地,船长的侧脸和身上沾上随之喷涌而出的新鲜血液。

  

  实在太可怕了。

  

  非要形容的话,只有,实在太可怕了。如果那柄弯刀足够长,似乎年轻的船长串起四个人甚至更多也不成问题。第一击便是干净利落三连杀的金发青年,显然各种意义上都引起面前所有敌人的紧张和警觉,不但是敌人,连海盗们也是如此,这似乎是船长第一次在他们面前展现出如此非凡的杀戮手段。但警觉也并不能改变敌人们被杀的事实,而对于船长来说,杀戮才刚刚开始。他扯开嘴角,看着面前的敌人笑了笑,然后对他们说,“我要让这船上下起一场血雨。”船长说出口的话操着标准伦敦东区的地痞口音,但他确信这些伊比利亚佬听得懂,或者听不懂也没有什么所谓。而那怕是多个人一同围攻,他们中一些人也因为惧怕,谁都不敢先上前一步,只是刀尖直至船长,谨慎的采取防守。而船长看着他们如同邪|灵望向蝼蚁那般,轻蔑又饱含临终送别的怜悯,他拿着刀阔步向前走去,冲进人群中,如同走在一片空旷的荒野,而所有迎面而来的敌人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停止攻击,要么主动出击。前者还有一条活路,后者只是静默的死去了,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船长凭自己一个人便开出一条血路,不管是一刀捅死三个人再拦腰砍断,亦或是劈砍头颅,还是侧身在下一秒卸掉对方拿剑的臂膀,都干净利落的完成了。被几十个人围住压制在地上也没有关系,船长用刀刃从最底层劈开这堵肉墙,然后他脚边落下那些残肢断臂都被以一种异常优雅的步伐躲开。

  

  的确是下了一场雨,滂沱大雨。

  

  船长浑身上下被雨水浇头,不管是衬衫还是外套,布料因为吸附的重量而下坠,汇聚到衣角滴滴答答的掉着雨珠,就连脚下踩的皮靴也顺着靴筒往下|流,雨水|多到不能渗透便聚集在木板上,每一步走过去都是啪嗒的水声。原本衣服上的脏污也全都被红色的雨水盖住,从领口到裤脚,都是漂亮的深红。连天生就不安分的金发也因为浓稠的血液而被压下去变成一缕缕,红色中透着金,船长也终于可以伸手把碎发拨成背头。正因如此,更显得船长的肤色惨白,或许是因为船长从头到脚的鲜红。但很奇怪的,船长的皮肤上干净的一滴血液都没有沾染,那怕动脉喷涌而出船长也无需躲开,鲜血不管是溅在他的脸上还是顺着刀刃从手背留下,甚至来不及从下颌骨滴下亦或是流到手腕,都如同在热铁上洒水,瞬间便会蒸发殆尽,消失不见。如果仔细,甚至能看到船长皮肤周围缓缓上升后消失不见的气体。

  

  但也似乎是因为这原因,使得船长在那一群穿着深灰色军服满脸血污的西班牙人中更为特殊,而原本善于杀戮的海盗们此时此刻与船长相比,也显得无能。当然,船长并不是无目的的杀戮,虽然起初他的确沉醉于满足自己的暴力诉求,但在差不多几十号人死于船长刀下之后他便发觉这事儿变得无聊起来,进而才想起自己要做的正事,于是船长便一边继续砍死扑上来的敌人,一边大喊道,“你们的船长去哪儿了?!——”这样的问题,连续高声发问了多次,“把他交出来。”但却没有一个人回应他,“喂,你们就没一个人听的懂英语吗?”船长在一刀封喉之前还是忍不住贴着脸在一个满脸惊恐,不断挣扎着的西班牙佬面前发起牢骚,然后在对方给他回答之前就要了那家伙的命。不过好在,船长在这种事情上运气向来不会太差,他完全不顾方向的,只是迎着扑上来的人一路往前,最终在几十个灰色制|服的人肉屏障后,拜船长的好视力所赐,他看到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家伙。

  

  在一堆深灰色的西班牙佬和一小撮污黑的海盗中,那穿着白衣服的家伙差不多和一身鲜红的船长一样扎眼。于是船长眯起眼笑笑——他觉得自己找到了目标。要抓|住那人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一个个砍下去就好,距离那人越近,船长看到的细节就越发清晰——一个棕色头发的男人,两寸长的辫子系在脑后,船长从他露出的后颈看到小麦色的皮肤,乍一看好像所有伊比利亚的男人都是这副模样,而船长只觉得那背影无比眼熟,除了将刀尖抵在那人的脖颈以求确认以外,船长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来,而船长也的确那么做了。任何人的试图阻拦都无济于事,而当船长真的将刀刃甩到那人的脖颈一侧,刀刃正对大动脉的时候,穿着灰色制|服的士兵们反而不敢轻举妄动了,船长举着还带血的刀,环顾将他团团围住的家伙们,转头看着眼前的人,看着刀身不住往下|流的新鲜血液,在那人干净的肩头沾染上许多鲜红,“喂。”船长看着那人始终淡然的背影,穿着一丝不苟的戎装,佩剑和宝石以及徽章戒指显示出他非凡的地位,背后的手里还拿着一串上好的白珍珠镶着金钿做成的念珠,挂着的十字架是金子做成的,上面还镶着钻石。这些船长都看得仔细之后,才冷笑着开口,声音不大,几乎要被背后的厮杀狂吼掩盖,但似乎是感觉到脖颈一侧的寒冷,亦或者身后的异样,对方还是转过身来。

  

  而那是一张对于船长来说异常熟悉的面孔,船长甚至在看到之后下意识便将前一秒还直至动脉的刀刃侧了三分。那人的眼睛是绿色,像是昂贵的祖母绿。眉骨很高,使得他的双眼在顶光下陷入一片阴影之中,眉毛很浓,走向却是往下的,完全不是船长预想的那般轻蔑傲慢的神情,翘|起一边嘴角的欠揍讪笑。倒是一副甚是忧郁淡漠的面孔,眼角不易察觉的细纹透露出比船长更为年长的年龄。而更为惊异的是那人竟然在看到海盗之后翘|起嘴角,露出一丝说不上是勉强亦或者礼节性,并无任何敌意的浅笑,“好久不见,英格兰。”棕发的船长如是说道,脱口而出的英语竟然甚是标准,似乎比操着一口伦敦土话的海盗说出的更加容易让旁人辨识。而被称作是英格兰的船长,早已准备好回应对方的冷笑已然消失殆尽,愣了三秒,而后却爆发出大笑,他笑得看不到灰色的眼瞳,而后伸着脖子往后忍不住高声感慨道,“看看我们遇到了谁?!”说着,船长收起刀,快步上前到对方身后,转身一把抓|住那人的肩膀,另一只手就把刀刃架在对方的喉头。看着因他这颇具威胁性举动而更加惊慌失措的灰衣士兵们,船长得意的笑起来,接着他以一种振聋发聩的声调大吼一声,“看看谁在我手里!”

  

  至此,船长总算因为劫持船上最有价值的人质而可以终止这场屠|杀,而在那些灰色制|服的士兵们察觉到自己的长官被挟持之后也统统停下战斗,被围歼的海盗们的困境也到此结束了。“先生们!”船长按兵不动,伸着脖子看向远处,吹个口哨而后高喊一声,试图叫来自己的手下,而看到船长被劫持的伊比利亚人再也不敢轻举妄动,甚至主动为奔来的海盗们让出一条路来。而相较于他们的船长来说,其他海盗着实不算是好看,几乎人人都挂彩,自己的伤口上又浇上一层西班牙人的血,污黑发硬的衣服被热血泡软,大约也死了几个,而船长看到竟然是大副带着一干人过来时略带惊异的挑眉。手上的弯刀都劈的卷了刃,大副看到他亲爱的船长后立刻解开早已变成红色的布条,扔掉了手中的废铁,轻狂的直接从身边一个西班牙佬手中夺过对方好看的佩剑。那些家伙竟还没有丢掉武器,船长差点忘了这事儿,于是他一把抓|住葡萄牙船长的头发,强迫对方弯了腰,就这么拖拽着他一路走到瞭望台的高地上,然后将架在船长脖颈上的刀刃离得更近了些,睥睨低下那些还拿着刀枪的士兵们高声喊道,“都给我放下武器!”

  

  没人做出什么动作,不知是因为他们听不懂英语还是装作听不懂,亦或者根本不相信船长会对他们的船长做出什么来,不管缘由是处于何,都引起船长不满的皱起眉,而后他收起弯刀,抬腿从靴筒中抽|出一把圆柄匕|首来,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便轻快的刺进葡萄牙船长的腰间一侧,横着插进去,只剩下刀柄紧贴着身体,下些许血液就顺着血槽往外流,沾在船长的手上。葡萄牙船长因为腰间突然的剧痛而下意识的想要蜷缩着上半身,一下子就咬紧牙关,紧皱着眉头,脸上变得苍白,但却始终一声不发的默默忍受着伤痛。华丽的白色军服被染上太多红色,血迹一点点从腰侧爬到正面,船长歪歪头,看着下面那些惊异的士兵们露出一个“早就告诉你们了”的表情,而后不知好歹的拔|出匕|首,“希望没伤到什么要紧的地方。”船长轻描淡写的说一句,丝毫没有在意已经双手摁着腰侧的伤口跪倒在地上的葡萄牙船长,只看看自己满是血的匕|首,随便拿起衣角胡乱擦擦上面的血迹,也不管有没有擦干净便重新放回靴筒。然后他再次抓|住葡萄牙船长的头发,让原本跪在地上的船长强行抬起头来,将隐忍痛楚的表情展示给自己的下属,船长一字一句的重复道,“放、下、武、器。”

  

  三秒之后,船长耳边全是钢铁被丢在甲板的声音——海盗们成功占领了这艘船。

  

  而只有站在高地,才看得清楚刚才发生的一切是何等的混乱,所有人只顾着杀,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快三百英尺的甲板上躺满了尸体,几乎都是穿灰衣服的,多的让人没法儿下脚,全都是死人。这一点船长可以担保。不像是那些还有些许到底底线可言的士兵。海盗们从不手下留情,任何反抗自己的人都会被攻击要害,或许脸被劈开,头颅被砍成两半,没有半死不活的人,不可能的,如果没死透海盗势必要确保对方断气,没有苟|延|残|喘的机会。甚至在战斗结束,时间允许的情况下,鞭尸也是必不可少的。至于剩下这些还没来得及被海盗杀死的幸存者,此时此刻则有幸成为俘虏,他们那怕在这种时刻也充分展现训练有素的秩序,丢掉武器后整齐的排成排蹲在地上。

  

  海盗们开始整顿战俘们,“大副!”船长喊了一句,在甲板上寻找着大副的嘴脸,看到酒槽鼻的老家伙哈巴狗一样的就站在自己眼皮底下一脸贱兮兮的谄媚|笑容,于是船长趴在栏杆,忍不住笑着问他,“现在还要质疑我英明的决定吗,大副?”而酒槽鼻的老家伙听后立刻摇头,连脸上的肥肉都跟着晃起来,“当然不!”而船长余光看到那扎眼的红黄相间旗子就觉得不爽快,笑容瞬间从脸颊小时,所以也无意再打趣大副,便从腰间拿出一面黑色的旗子扔下去到他怀里,“把旗子换了。”对方接到后立刻跑向桅杆,船长继续喊着自己不见踪迹的手下们,“麻杆!拿绳子来!独眼,我们的船呢?给我挂好了!”虽然只是个垂死的轻帆船,但船长依旧珍视的很。这时候麻杆将麻绳递给了船长但却有些欲言又止的,船长一把拿过麻绳,示意对方开口说话,“船长,您的船……被护航的武装船炸沉了。只剩下一部分还挂再……”麻杆指着那挂在大船上手臂粗的麻绳,不知道该怎么说好。而船长也没有继续听下去的欲|望了,“靠。”他破口大骂一句,然后把还在地上坐着的伊比利亚人抓起来,抽|出弯刀,不满的呵斥道,“让你|的|人统统缴械!”而被刀枪胁迫的葡萄牙船长似乎除了听命别无选择,他张口高声吐出几句船长听不懂的语音,而后战俘中便有人站起来,爬上高台,拿出信号旗向对面传达某种信息。果然原本武装船零星精准的炮火也已经停下了。而船长现在终于可以放心将葡萄牙船长的双手背后用麻绳绑个结结实实。

  

  既然整支船队都已经就范,船长似乎放下许多警觉,虽然的确是把葡萄牙船长绑了起来,但更像是走个过场的,两个人甚至并肩走到甲板。船长和船长看着士兵一个个被绑起来集中在一起。金发的船长抬头看天色还早,阳光正好,是该给自己找点事做,“大副,把尸体都抛下去。“船长先转头吩咐道,而后便看向身旁棕发的船长,“现在开始清点人数吧。”而葡萄牙船长因为被束缚而无法施展双手,只得侧头,反反赠给船长一个疑惑的眼神。而船长只笑笑,伸手拿过独眼在一旁早已上好膛的火枪,直至身前蹲在地上的士兵,灰色的眼眸透露出无法掩饰的兴奋,金发的船长和颜悦色的问道,“西班牙人,还是葡萄牙人?“士兵似乎觉察到死亡气息的逼近,棕色的双眼紧紧盯着自己的长官,不知到底怎样的答案可以让自己逃过一劫。而刚才还风轻云淡的葡萄牙船长此时此刻神情却显得凝重,他垂目凝视着自己的下属,默不作声,直到船长把枪口对准他自己作威胁状,葡萄牙的船长才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的仿佛在宣判死刑,“西班牙。”得到答案的船长满意的点头,看着葡萄牙的船长,将枪口再次转向士兵,扣动扳机,惨叫声戛然而止,额头上一个窟窿,血液和脑浆混在一起溅了旁边的士兵一身,甲板上又多出一具尸体。其他人看的清清楚楚,于是因为这典型海盗的随性处决引得哗声顿起。船长没时间浪费,他示意葡萄牙的船长往前走,拿起另一把海盗递给他上好膛的新枪,船长看着葡萄牙人继续重复刚才的问题,“西班牙人,还是葡萄牙人。”比起疑问,更多则是冷酷无情的陈述,不管是字里行间还是语调表情,都如同在向所有人宣布,马上就要有许多人命不久矣。

  

  在刚才的厮杀之后,旗舰上将近五百号士兵现在少说也得有一百块两百号人,船长没兴趣不厌其烦的重复这数次,干脆当枪口指着一个士兵的时候就算是发问了,得到的来自葡萄牙船长确切的回答便开|枪就好。解决一个人到底需要几秒,这个船长没在意过,他只知道只消两刻钟而已,旗舰上的所有西班牙人都已然变成死物。

  

  虽然不是正午,但夏天的海上,除了下雨之外的天气总是那样湿热难耐。甲板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在太阳的炙烤下,如同盖上一层红色的地毯,空气中蒸腾着全是咸腥的气味,而站在甲板之上的人如同被一桶热血从头浇灌,而后拿着粘|稠的血液凝固在每一寸皮肤的不适感。雨水还不来,船长不得不命令海盗们拿着刀子和胁迫那些真正幸存的葡萄牙士兵打来一桶桶海水清洗甲板,同时将他们可怜西班牙同僚的尸体一具具丢下海去,而葡萄牙人似乎很乐意那么做。之后,为了继续打发天黑之前的无聊时光,船长命令海盗将剩余船只上的士兵统统驱赶到旗舰的甲板,不过这一批不是简单仁慈的一枪解决,船长让人在船尾栏杆绑几根麻绳,并且留了出口,把由船长指认出是西班牙的士兵,脚上绑上麻绳亦或是没有,动脉放血后丢进大海里,运气好的话或许会引来鲨鱼。

  

  起初,没有士兵企图反抗是因为碍于情面不好将船长的姓名置于危险之地。但而后海盗开始大批的屠|杀西班牙人,使得士兵们感到极其的愤怒不安,继而变得狂躁,但后来着实没有人再试图反抗,已经无人在乎船长的安危,只是迫切的祈求如果终有一死,起码可以死的干脆利落一点。而不是像那十个试图将海盗推下船的士兵一半被倒吊起来火火点着,直到身上的衣物和头发皮肤被烧得一干二净,像是一具被扒了皮的焦肉一般的吊在那里,缓慢的死去。那一具具焦黑的半死不活的,难以辨别人形的躯体足以造成相当的震慑。比起被如此对待,一枪毙命的确算得上是仁慈。

  

  整场毫无正义可言,单纯是海盗倾斜不知名私愤的审判持续到天黑才勉强结束。

  

  至此整个船队彻底由海盗们接管,武装船上所有的幸存士兵都被一一清点。事已至此,海盗们早已将早些时候的叛乱抛诸脑后,大副的神情也无法更加逢迎些了,“船长,”他笑着,露出自己的一口黑牙,“我们下一步要干什么?”趁着最后一缕夕阳,船长扫视甲板,在非常乐意配合的葡萄牙人质船长的协助传达以及安排下,旗舰很快恢复秩序,由葡萄牙士兵继续各司其职的驱使着,安定前行。船长看了眼从始至终在自己身边安静站着的葡萄牙船长,露出个爽朗的微笑,仿佛之前的屠|杀都未发生过一般,船长也并不是海盗的俘虏,“大概多久才能到岸上,船长?”葡萄牙人沉默,垂目思索片刻后谨慎的给出一个答案,“按照原定计划走西班牙的商道,以现在的航速看,如果天气足够好,最快也要半月到里|斯|本。”

  

  “商道?”

  

  “商道。”

  

  海盗和船长四目相对,灰色看着绿色的眼眸,挑起眉梢,“麻杆!”海盗喊了一声,“把旗子换回来。”海盗不想多生出些什么事端来。看着黑底红十字的旗子缓缓降下,船长看向海盗,“拿一条武装船吧,方便去你想去的地方。”船长建议。

  

  “这事儿可以明天再说。”海盗只耸耸肩,现在整条船队深处大西洋之间,四面八方都是望不到尽头的蓝色,有些事倒不急于一时,而大副还在船长身边等一个答复,于是船长转头,“淡水留足,剩下的今天晚上兄弟们随便吃。”总要先满足海盗们的口舌之欲再说其他。至于船长,船长倒有些累了,他侧身看着面前仍旧被绑住双手的船长,碰碰腰间弯刀的刀柄,佯装胁迫,实则情绪可言的说,“去船长室。”船长不做声,只带着海盗往他想去的地方走,途中值夜间巡逻班的士兵向船长颔首问候,而到船长室的时候,门口两侧还站着两个端着枪,衣服上还带着血的葡萄牙士兵,其中一个为船长推开房门。待两人进去后,士兵又为他们关上房门。


  船长没急于干些什么,而是转身,看着刚进门的海盗面无表情的再次从靴筒中抽|出匕|首,侧身割断捆住手腕的麻绳,船长松一松手腕的淤青,一抬头便看到海盗对他露出个大咧咧的笑,同时一掌拍到了自己腰侧那早已凝固血液但还未愈合的伤口上,说了一句,“好久不见啊,葡萄牙!”


啊……12月的份还是赶上了 按你胃 再看一遍连自己都觉得写的略显仓促 最近比较忙 这篇也是考试周刚赶出来的(。)

本篇依旧没有特别的说明时间 但联系前后文还有文中给出的细节明示也不难推断出来

然后嗯 好像没什么其他特别想说的 我爱海盗【?

大家明年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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