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不爱世人了

《沉下去!沉下去!》

国设/BGM:It Pulls Me Under 



  • “海下一阵暗涌,在低语中捡起他的尸骸。”



*序言*

  

  最近一段时间,苏格兰总是做梦,说不上是噩梦,只是他常梦到英格兰那惹人厌烦的面孔,他数度梦到英格兰哭泣,一向冷漠的灰眸中噙满泪水,只消眨眨眼,温热的液卝体就顺着脸颊滑落,在皮肤上留下几道反光的水痕,浅色的睫毛也因此被打湿黏连成几簇。

  

  在梦里,英格兰有时哭的很聒噪,他皱着眉头,却咧开嘴角,弯着眉眼,目光中又写满防备和敌意,表情扭曲又怪异,连带肩膀也因情绪剧烈的起伏而不断抖动着,让人一时间难以分清,他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口卝中时长还夹杂着咄咄逼人的刻薄言语。有时,英格兰则显得过于沉默,毫无生气的坐在木椅上,就好像灵魂早已死去,只剩下一副无用的躯壳,眼睛僵直的盯着眼前某处虚无,无论外界如何吵闹,都不足以吸引他移开目光,那怕一颗颗泪水砸在桌面汇聚成了潭,他都不曾费心抬手去擦卝拭一下沾满泪水的脸颊。有时英格兰哭的隐忍,他仰起头,看着头顶乌云密布的天空,浅金的发卝丝难得柔卝软的粘在鬓角和额头一侧,泪水和雨水混杂在一起浑然天成、难分彼此。有时英格兰哭的像是个九岁的人类崽种,干脆蹲在地上,弓着背,就这么蜷缩成一团,嘶哑又难听的哭声在耳边绕梁三日、余音不绝,一边大哭,一边用手背和衣袖擦卝拭着汩卝汩流卝出的泪水,大有一种不耗尽全部力气誓不罢休的无赖气势。

  

  而在这无数内容大同小异的梦中,唯有一点雷同,每一次,每一次,无论苏格兰如何宽慰劝阻,亦或是冷嘲热讽,都无法使英格兰停止哭泣,直到苏格兰在梦都中觉察到,就连空气都充斥着一种悲伤、一种阴郁、一种挥之不去的清冷在四周来回飘荡,无孔不入——总的来说,英格兰并不是那种热衷于哭泣的类型,但这并不妨碍苏格兰憎恨英格兰流露卝出如此情绪。因为苏格兰深知,那实在是与鳄鱼的眼泪无异,虚伪又做作至极,奸诈阴险如英格兰,毫无道卝德尊严与底线可言,为了给自己谋求利益与好处,就连眼泪都会被当是可用的武卝器。苏格兰曾经就因对英格兰缺乏全面彻底的认识,而被蒙骗过一次,但他绝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第二次。

  

  当然,英格兰也十分精明,苏格兰是这样猜测的:他大约也知晓,按照自己一贯的行卝事作风,单纯利卝用精神脆弱作为借口,很难让身边人真正为他的泪水买账,所以英格兰总是会挑选恰当的时机,基本上就是某段,任何人但凡看到他,就看得出他身卝体不适的时期,用生理上的伤痛做掩护,这样才可以为他的泪水增加许多可信度,故作孱弱才方便他以退为进。最发指的一次,英格兰同时骗过包括内阁大臣、时任首相、王室贵卝族、以及威尔士、美国、加拿大等各国同卝僚在内的将近一百号人,而其中有些人,到死都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是的,英格兰就是这样一个毫无良心、自私自利之徒,他卖弄言语又践卝踏人心,如有必要,他会毫不犹豫,诓骗利卝用身边任何一个愿意给予他点滴信任之人,这等卑劣阴毒的手段,英格兰向来十分擅长。所以如果有任何人,有任何人在受到英格兰一次蒙骗后,无论如何都不愿再冒险信任他第二次,这也完全不是那人的错误,只能说是英格兰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这一切怎么能说是我的错?——苏格兰每每,从事关英格兰无尽泪水的梦中醒来后,都如此想着。

  


*正文*

  

  “现在你满意了吧,苏格兰?!”

  

  又是这样一个阴雨天,爱丁城堡外,早起已然是白雪皑皑的一片,今天正巧是圣诞节,倒也算应景。生起的炉火稍稍驱散会客厅内无孔不入的寒意,上好橡木燃卝烧后劈啪作响的声音,加上特制香料焚烧后散发出的典雅味道,让人感觉好不平静,苏格兰披着毛呢的毯子坐在沙发上,将刚刚播放完晨间新闻的电视关掉,一杯热茶、一盘茶点,难得享受这清晨的片刻宁静——但这祥和不过维持了片刻,终究还是被完全不顾礼节的闯入者给毁掉了。

  

  大门几乎是被异常粗卝鲁的撞开,虽说苏格兰听到后,也难得没有露卝出什么意外的神情,只见穿着西装的年轻人步伐并不稳健的快步走进来,看着坐在那里的苏格兰就径直过去,不由分说的便将手中一份早已被卷曲揉皱的纸质文件,一把甩在苏格兰面前,完全可以说是故意的,将苏格兰手中还未来得及放下的茶盏给打掉到一边,深红色的汤水因洒落而飞卝溅到价值不菲的地毯与沙发面料上,还有一些则弄卝湿卝了苏格兰的衣袖。当英格兰叫嚣出这话时,他的双眼几乎是难以控卝制的流卝出泪水来,只可惜,灰眸中满载的恶意也并未因此而被稀释分毫,彼时的英格兰,身卝体已然变得孱弱又纤细,他独自站在几尺之外,身卝体因极度气愤以及缺乏牢固的支撑,而不住的颤卝抖着,牙齿战栗的声音铮铮作响,肩膀剧烈的起伏,就连耳卝垂也因氧气的匮乏而泛起一层红色,整个人就仿佛一台老旧失修的残破风箱,那怕是抬起手臂这样简单动作所需的力气,也几乎要无法拿出一般,就连指向苏格兰的指尖,也难以维持一种基本体面的平稳。而就算已经如此,英格兰仍然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指着苏格兰,用异常嘶哑的声线高声质问道。话说出口后,四目相对,灰色的眼眸望向蓝色的那双,一时间房间内都沉默了,只剩下一种挥之不去的焦灼。

  

  在这圣诞节的清晨,居然还要被英格兰咄咄逼人的谩骂纠缠,这对苏格兰来说实在是难以忍受。在苏格兰的记忆中,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英格兰总是这样,莫名其妙将怒火发卝泄到无辜之人身上,空口白牙张嘴就往别人身上泼脏水这种事情,他就是尤为擅长。而这一次,却跟以往每一次不同,苏格兰很意外的,丝毫不感觉自己有被英格兰激怒,反而是变的以外冷静,他没有急于回答,只是先撇英格兰一眼,而后便拿起桌上的餐巾,慢条斯理的擦卝拭着手上的水渍,故意停顿了几秒,让英格兰的怒气发酵一会儿后,才开口,他看着英格兰,蓝色的眼眸满是藏不住的鄙夷,凝视那满是泪水,苍白又异常消瘦的脸颊,语调里是藏不住的不屑,但说出的话却还算客气,“大清早,你就哭哭啼啼的像个孩子,成什么样。”比起讥讽,倒更像是长辈的训斥般,说完,苏格兰将手中的餐巾扔回桌上,转而开始整理起被弄卝湿的衣袖。

  

  倒是带着一副兴师问罪架势而来的英格兰,听到这话后,原本不好的脸色更加难堪,他下意识的张口想要反驳,但想说的话却在唇边戛然而止,英格兰一时间感到哑口无言,困顿了三秒,杂乱的眉头都因此拧成一团,他后退几步,很难承认自己的确被苏格兰戳到了痛处,只得低头快速的用手背试图抹去脸上的泪水,但却源源不断有新的流卝出来,豆大的水珠从眼角滚落到嘴唇边,挂在浅金色的睫毛上,根本无济于事,所以英格兰干脆放弃,他将双手放下,沾满水渍的手背止不住的颤卝抖,“苏格兰,你等这一天等了那么久,现在终于如愿,总该记住,这是我施舍给你的。”英格兰以沙哑的语调说出来,苏格兰现如今听来,不觉得是嘲讽,倒带着许多自嘲的意味,他闻言抬头,看着英格兰哭泣的面孔,便只是瞥一眼就移开目光,看着沙发上因撒上茶汤而加深颜色的锦缎,只觉得增添无尽的厌烦,事到如今,他实在不想进行这种无意义的争吵,一切都木已成舟,还有什么必要,这样想着,苏格兰竟不自觉的翘卝起嘴角,轻笑起来,回过神,才发觉自己好像又应证英格兰的指责,觉察到这其中蕴含的讽刺意味,不禁抬手抓一抓发根,干脆站起身来,他没有急于离开,而是转而踱步到英格兰面前。

  

  每走一步都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苏格兰越是靠近,就越是显现出他无法掩盖的身高优势,足足比英格兰高了六寸有余的苏格兰,这些年仍然保持这每日固定锻炼的好习惯,现如今还是身形挺拔,体态矫健。两人站在一起,就更显得英格兰的瘦弱与矮小,他甚至需要仰起头,才能与苏格兰对上目光,当然也不免因这步步逼近、自上而下降临的威压,而下意识的想要后退几步,但英格兰终究还是忍住。

  

  四目相对,苏格兰双手放在裤兜里,望向眼前的人,只有离得这么近,他才能够更加清楚的看到,英格兰看向他的眼神,再已不是曾经那般盛气凌人,的确还是那双满载着恶意的灰眸,但眼神却不再如曾经那般自负而坚定,苏格兰敏锐的觉察到英格兰瞳孔轻微的颤卝动,还有那不住流卝出的泪水,也稀释了这双眼眸的主人原本该由的攻击力,或许也是因此,看过这眼底,苏格兰竟莫名嗅出一丝怯弱,甚至是动卝摇。就连记忆中,他与英格兰之间,本该无比尖锐的对峙,现如今也只让苏格兰觉察到一些疲卝软,然后他再次意识到这一不争的事实,“你现在真的让我感觉无趣,你知道吗,英格兰。”苏格兰的眼神不住的在英格兰脸上来回游走审视,他的气息几乎都扑在英格兰脸上,语气不免带着掩不住的失望,当他这样说实,同样也发自内心的这样认为,“如果你想要一场争吵,”苏格兰说到此处,短促的瞥一眼已经被打湿掉在地上的文件,之后又将目光放回到英格兰脸上,知道英格兰此行的目的就是如此直白而不加掩饰,让他不费任何心神就可以轻易猜到,同样他还知道,这一次英格兰恐怕要失望而回,就像是此时此刻,苏格兰看着那不断从脸颊滑落,却被英格兰无视的泪水,只想伸出手来为他擦卝拭干净,苏格兰不禁想起曾几何时,他是真心想为英格兰拭去悲伤的泪水,但却被英格兰不知好歹的打开了手腕。

  

  而这一次?苏格兰抽卝出手臂,抬手伸向英格兰的脸颊,而英格兰见状,却下意识的往后退着,想要躲闪开,“你要干什么?…”他一边说,一边躲闪着。尽管嗅到英格兰的抵触情绪,苏格兰还是执意如此,宽大的手掌覆上那消瘦到没有一丝多余皮肉的脸颊,顿时只感觉冰冷异常,对比之下,就连泪水都显得滚卝烫。英格兰因苏格兰这意料之外的动作而瞳孔震荡,他原本紧皱的眉头不免因惊异而略微抬起,然后不住的侧脸又后退,仿佛这是极大的侮辱般,试图挣脱开,“放开我!”而英格兰的反感丝毫没有阻止苏格兰,反而是英格兰的反卝抗,让苏格兰下意识的从一只手改为双手,原本是轻轻的覆着英格兰脸颊的双手,也因英格兰的挣扎而不自觉的用了力气,十指就仿佛捕兽夹般,钳住了英格兰的下颚,修卝长的十指穿着英格兰的发鬓,在脆弱惨白的皮肤上立刻就留下一道道轻微且不易察觉的红色印记,“松开!……我说松开!”英格兰的语调一次比一次高,他双手紧紧卝握住苏格兰的手腕,但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将那双手从自己脸颊上拿开,甚至因这强加在他头上的折辱,就连泪水都无法控卝制的决堤而下。苏格兰见状,立刻用大拇指一丝不苟的拭去英格兰眼下的泪水,就算英格兰几度咒骂,也都统统心平气和的无视了,只顾着补上自己刚才还未说完的话,“起码别哭着来见我,”苏格兰看着英格兰的双眼,说的语气诚恳,“这让我怎么和你吵下去?”毕竟他可不想背负欺负弱者的愧疚感,这样就算胜利也毫无乐趣可言。

  

  “哈哈……哈哈哈哈,”听到苏格兰如此言语,看着苏格兰状似平和的神情之下隐藏的伪卝善,英格兰的确是在哭泣,但与此同时却忍不住大笑起来,他皱着眉头却弯起眉眼,不断的流卝出眼泪却翘卝起嘴角,表情实在是难看至极,“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察觉到自己的双脚在不断的脱离地面,身上所有的重量都压在脖颈一点,唯有脚尖拼命的抓卝住地面,身卝体不断的扭卝动挣扎,“看我的笑话,羞辱我。”

  

  而既然英格兰都给他扣上了如此莫卝须卝有的罪名,事到如今苏格兰也不想在辩驳什么,干脆顺着这话头说了下去,“是啊,你也没想到吧,英格兰,到头来,上帝居然这样惩罚你。”那怕这房间内再没第三个人了,苏格兰仍然压低了语气,他离英格兰那么近,却如同耳语般的如此说道,与此同时,手中也加重了力气,看着英格兰因钝痛而颤卝抖着睫毛,“继续,别停下。”他居然可以如此轻易就将英格兰提起,而英格兰对此竟毫无还手之力,这种让弱者胆战心惊的悬殊感,“我理解这种感受,”苏格兰感受到英格兰握住他手腕的双手,那种用尽全力,却无法给对方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的挫败感,脚尖如论如何,都无法再触卝碰到地面的无力感,“我明白你为何会如此不安,”注意到英格兰婆娑的双眸,看着英格兰脸颊上覆盖的水渍,在干涸后留下透卝明的痕迹,之后却又被新的泪水覆盖,“如此惶恐,”他娓娓道,“想想,”不管英格兰如何挣扎扭卝动身躯都只是白费力气,口卝中发出不甘的沉吟,“从今往后,你只能依靠我的怜悯活下去。”这对英格兰来说,或许的确是莫大的羞辱,苏格兰暗自猜测,“这得有多可怕?”

  

  说到此处,英格兰就连发鬓都被泪水打湿卝了,他因苏格兰双手的桎梏而不得不仰起头颅,灰色的眼眸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开与那双可憎蓝眼的对视,泪水顺着眼角划过额侧,英格兰双手紧紧卝抓卝住苏格兰的手腕,灰色的眼眸睁大到一种可怖的境地,随之溢出的除去泪水,还有巨大的恨意,英格兰的嘴唇因缺乏血色而颤卝抖着,看着苏格兰那海蓝的眼眸,半晌才缓缓的说出几个字,带着浓重的鼻音,需要花费极大的力气,才能保持声线的平稳,“真希望我死了。”闻言,苏格兰眨眨眼,只是回答道,“但我才不希望你死,因为死实在是太轻易,”苏格兰说的尽是一些实话,“你苟卝延卝残卝喘、垂死挣扎的模样,我还没有看够呢。”他尽量意简言赅,每一个词都朝着英格兰的最痛处刺去。“你可真是十足的恶卝毒!”闻言,英格兰翘着嘴角,高声道,但却完全不能说得上是在笑,亦或是他的确在冷笑,还是哭泣,实在是难以分辨,不过这些或许也并不是十分重要,“但为了你的好,我还是劝你安分守己,”苏格兰语气缓慢而低沉,诚恳又真挚,“毕竟现在除了我,还有谁在乎你?”言尽于此,英格兰穿着牛津鞋的脚尖,难得温顺的朝向地面垂下,在不经意间,也松开了紧卝握苏格兰手腕的双手,他舒展了眉头,虽说豆大的泪珠仍然不断从眼眶冒出,但神情却平和许多。

  

  见状,苏格兰也不想在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已经说的足够清楚明白,而想必英格兰也完全理解,于是他便也松开手,将英格兰放下来。英格兰双脚终于落地后,并没有站定在原地,而是身形摇晃了些许,接着便向后踉跄几步,最终,竟摔坐在地上。苏格兰撇一眼,犹豫几秒,还是不曾挪动脚步,只是站在一旁看着,看着英格兰蜷曲一条腿,又不知为何的往后退了几寸,手臂支撑着身卝体,他自己也是愣住了,低头看着眼前一片模糊的景象,连泪水落在衣襟都浑然不知,衣衫的边角也因此被压出褶皱,不在规整,而后,过了几秒,英格兰才抬起头,他眼神僵直的注视着苏格兰,面无表情,用衣袖胡乱抹一把脸颊,擦去一部分水渍,声音尽管沙哑又颤卝抖,却还是一字一词如是说道:“我…我可真是恨你。”语毕,英格兰彻底的无言了,而苏格兰亦是如此,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再开口。他眼睁睁的看着英格兰先移开目光,艰难的支撑起身卝体,从地上站起身来,而后步履阑珊的离开。

  

  没有房门被卝关上的沉闷声响,只留下半开着的大门,和英格兰消失不见的背影。房间内充斥着一种沉重、一种焦灼,一种难以言喻的……苏格兰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不住的叹一口气,他走过去,将那份被英格兰折皱又沾满了茶水的文件捡起来,放到桌上,而后又坐回了沙发上,抬手揉一揉隐隐作痛的额头,他垂下眼眸,知道,就像是许多年卝前,那个噩耗来临前的最后一个圣诞节那般,以及过去他不得不与英格兰度过的每一个圣诞节一样,今年的圣诞节,最终还是被英格兰给毁掉了。

  

  这个清晨注定无法平静。

  

  苏格兰根本没来得及问英格兰要去哪儿,但或许这并不重要。过了一刻钟,秘卝书来到苏格兰面前通报,“英格兰先生独自驾车离开了,请问是否需要?……”苏格兰干脆的拒绝了,事到如今,英格兰能跑到哪里去,无非是在爱丁堡闲逛罢了,苏格兰是这样想的。但是直到午餐时间,英格兰都没有不见踪影。整个爱丁城堡也因缺少英格兰的聒噪和抽噎,而显得过于卝宁静,没办法,苏格兰只得自己一人去餐厅,他坐在餐桌的主位上,看着桌上只准备了一副的餐具,偌大的餐厅只有苏格兰一人使用,不免显得空旷。秘卝书为他适时的拉开椅子,苏格兰坐下,抽卝出餐巾抖开铺在腿上,随口问道,“英格兰呢?”秘卝书后退两步,站在苏格兰的身侧,闻言只垂着眉目,谨慎的回答道,“英格兰先生还没有回来。”闻言,苏格兰拿着酒杯的手僵持在半空,他撇秘卝书一眼,说不上是不满,“他现在在哪里?”秘卝书面对这质问,还是淡然的看着他的上司,摇摇头,“我并不知道。”停顿了一下,秘卝书又补充道,“但如果您想,我这就为您去查看实时车载定位。”而苏格兰思索了一下,还是拒绝,“不必了。”然后抬手,示意一旁的仆从可以开始上前菜。

  

  可惜苏格兰还没来得及把拿到鞑靼牛肉上的蛋黄切开与肉搅拌均匀,就有文员进来,打搅他的午餐,刚开始苏格兰没有注意,来者与秘卝书交换眼神后,才开口,“苏格兰先生,”苏格兰没抬头,“就在刚才,空军基卝地检测到一辆车牌号隶属于您名下的银色宾利,越过哈德良边界,”苏格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着来者,“首相想知道原委。”闻言,他先转头看向自己的秘卝书,皱起眉头,问道,“他居然开了我的车出去?”很显然,车的事情更重要一些。对此秘卝书则挑一挑眉梢,看着苏格兰不置可否。苏格兰不得不放下手中的刀叉,拿起餐巾擦一擦嘴角,扔到桌上,看着文员追问:“驻守的陆军呢,没人拦他?”

  

  文员礼节性的翘卝起嘴角:“理论上来说,士兵会进行武力阻拦,但那是您的车,所以……而且,边界实际上也没有设置任何有实际阻隔作用的障碍。”文员言下之意是,英格兰基本上就那么一帆风顺的过去了,“另外,据在场士兵说,那台宾利开的横冲直撞,所有人都以为您喝醉了,只忙着避闪。”秘卝书明显有言外之意,苏格兰听出来,但却不想理会,“那就让空军基卝地派两台直升机高空搜索一下,找到人后直接带去议会大厦给首相交差。”说着,他又拿起餐具。

  

  “恕我直言先生,”秘卝书见状开口,给出建议,“等空军基卝地的一套审批流程通卝过,或许最快也要后天了,并且还需要首相签字确认。”秘卝书这样说的时候,苏格兰正试图将粘在刀侧的牛肉刮下来,“首相就不能看在这是特殊事态的份儿上,开个紧急许可?”秘卝书闻言皱起眉头,“嗯,很难说,相比之下,或许派遣直升机到南部进行高空作业,才是真正的特殊事态。”

  

  “内阁总要给英格兰点脸面,”苏格兰尝了一口牛肉,味道一如既往的平淡无奇,“或者你告诉首相,他可以不派直升机,英格兰可能会遇到什么危险。”说道此处,秘卝书不禁要问,“什么危险?”还未等苏格兰随口扯出一些不像样的理由,秘卝书便擅自替他回答道,“野生獾子?还是成为缺管少教海鸥群的攻击对象?再不济,被国王陛下还未来得及带回爱丁堡的天鹅追赶?”不知为何,秘卝书所言真是正中苏格兰下怀,他闻言,因脑海中卝出现的画面,而不免讪笑两下,耸耸肩,“没准儿,”抿一口热红酒,苏格兰抬手示意仆从再倒一些白兰地,又拿起刀叉,感慨道,“他可是英格兰,一切皆有可能。”

  

  至此,秘卝书闻言,不住的点头,表示理解,而后就跟着文员一同走出餐厅,向首相传话。直到仆从给苏格兰端上来圣诞节布丁,秘卝书才终于独自一人走进来,苏格兰撇秘卝书一眼,先拿起甜点勺,吃了一口布丁,然后看一眼腕表,已然过去两刻钟,时间也差不多了,“人找到了吗?”他问道,以为自己可以得到预料中的答卝案。

  

  “什么人?”但谁知,秘卝书闻言,居然故作无知的反问起来。苏格兰听到,愣住一下,即刻就皱起眉头,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秘卝书,一眼就看到那因疑惑而略微睁大的眼眸,苏格兰心说,面前这家伙最好是在演戏,“…英格兰。”虽然知道秘卝书完全是明知故问,但还是耐着性子,再次重申一遍。

  

  “噢,是。”至此,秘卝书才佯装回忆起的,挑一挑眉梢,应答一声后,垂下眼眸,回避着苏格兰的目光,继续补充道,但声音却压低了几度,语气也淡淡的,似乎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首相说,或许这样更好。”

  

  “什么,”苏格兰眯起眼眸,看着秘卝书,追问道,其实是实实在在将秘卝书几秒前才说过的话,又复述了一边,意思是叫秘卝书解释,“什么叫,或者这样更好?”至此,秘卝书便知道,尊贵的苏格兰先生并没有听出他的言下之意,于是便抬起头,再次看向他尊贵的国卝家,面无表情,一字一词的解释道,“实际上,您也知道,内阁早已准备妥帖。”但话到嘴边,秘卝书还是不住的采用了更为含蓄的说辞,似乎是故意在和苏格兰打哑谜。而苏格兰,此时此刻也并不在想费心理解,秘卝书,或者说内阁的暗自打算,所以苏格兰语气并不客气的再次追问,“准备,什么?”

  

  如此,四目相对,蓝色的眼眸望着棕色的那双,相顾无言,沉默在片刻的喧嚣之后,秘卝书从他面前尊贵先生的神情中,竟然真的看出几分无知和不解,然后他知道,苏格兰先生确实是不知道那件事,于是这才开始,直接明了的解释起来,秘卝书清一清喉卝咙,将双手规矩的背在身后,他放空目光,不再真的看向苏格兰,而是指泛泛的看着眼前的虚无,“葬礼,英格兰的葬礼。”接着,未等苏格兰做出什么回应,秘卝书便自顾自的继续解释道,他语气不夹杂一丝额外的感情,仿佛只是一个复述他人之语的机器,“七位英联卝邦首相、合众国副总统、俄罗斯外卝交卝部卝长、中卝国外卝交卝部卝长、六位欧洲各国首相,还有您的多位同卝僚们也会一同出席。”那些话,都是清清楚楚写在议案上,白纸黑色,秘卝书一个字都没有记错,至此,他才抬眸,看向苏格兰,也确实是看到了那副意料之中,阴沉的面孔,想必就算是苏格兰先生,听到这话,也不会感到开心,短促的叹一口气,秘卝书转而开始安慰道,“非常体面。到时您作为东道主,庄重又不失尊严,强忍悲痛——这也是宣布您正式接任联合王国一职的最佳时机。”虽然实际上,苏格兰先生接任联合王国代卝表一职,已然有一段时间,这事实也是内阁与王室默许过的,但,终归还是没有正式宣布,另外,最重要的是,“内阁还指望您能趁此机会,与中方一举敲定那个项目。”

  

  沉默片刻,苏格兰快速的消化掉秘卝书方才所说的一切。看着那状似谦逊的面孔,再次张口问道,“项目,什么项目?”知道,自己必然是错过一些十分重要的事情。而秘卝书面对这追问,也同样感觉惊异,“伦敦水下项目,您之前是签过字的。”说话出口,苏格兰突然回想起,今早英格兰确实来找他,还拿着一份文件,但苏格兰没看,他以为英格兰只不过像是往常一样,拿着《迁卝都法案》的陈词滥调,来找他发卝泄情绪,所以那份文件实际上是…苏格兰完全想不起来,他什么时候签过那样的文件,而那份文件,又怎么会到英格兰手中——简直糟透了。

  

  而秘卝书见苏格兰垂着眼眸,似乎在回溯什么,以为他忘了那件事,便为苏格兰再次说明,“关于建设水下项目的协定。”听上去就绝不是什么好事情,虽然苏格兰确确实实已然忘记事关此事的细枝末节,“清理尸体、铺设海底隧道、酒店。”秘卝书只泛泛的说道,简而言之,“政卝府计划开放旅游与娱乐项目,来补贴一些失去伦敦的亏空。”而听闻这般说辞,就连苏格兰都不住的笑起来,为这事大发雷霆,倒也不能算英格兰在无卝理卝取卝闹,而是事出有因。苏格兰本该再说些什么,但他并没有这样做,因为这根本没有卝意义,覆水难收,已成定局,不管是《迁卝都法案》,还是那份苏格兰不知何时签字的文件,亦或是,已然消失数小时的英格兰,和一个传话筒浪费口舌与情绪,无论如何都是不值得的。所以苏格兰就这样起身,从餐厅径直离开。他折回客厅,先是拿起那份被茶水打湿的文件,然后一路到车库,把那辆路虎越野提出来,然后踩下油门,一路往南去。

  

  顺着A68公路往南去,原本是最近的,可一旦越过哈德良边界,就不得不改道,因为半截A1公路都已经被埋进海下。苏格兰临走时没说什么,但出门后不到一刻钟,还是收到秘卝书发来的实时定位,苏格兰一顿午饭都没吃完的工夫,英格兰居然已经开到谢菲尔德,他速度倒还是蛮快,但这一切又何尝不是发生的猝不及防。

  

  就好像是,神见人在地上罪卝恶卝滔卝天,后悔了,说,要使洪水泛滥,毁灭天地。海水就那样悄无声息的蔓延上来,许多城市在一夜之间,就那么被掩盖、覆卝灭,许多民众在睡梦中被困死在自己的房间,露宿街头的流浪汉在天亮时被发现正漂浮在海面。恐卝慌和混乱从那一天起开始,生活在低地的人们被不断逼近的海水吓破胆,飞往宽广大卝陆的机票被炒至天价,大型游轮的船票足以掏空一个中产阶卝级的全部家财,拥有小型船只的渔民甚至试图偷渡到海峡对岸,拥有私人飞机或游艇的富豪们打爆空军与海军调度总局只为申请航线,想要立刻逃出生天。直到欧陆诸国,都心照不宣开始设置边境防线,美利坚合众国出卝台禁卝令,限卝制难卝民入境。然后他们不得以,只好改道去加拿大。

  

  光只是西欧,丹麦、荷兰、比利时、爱沙尼亚、拉卝脱卝维卝亚、立陶宛、爱尔兰与北爱尔兰…几乎在同一个月内相继死去,国已不国,实在是一张过于冗长的讣告名单。德国因三分之一的城市都没入海面而导致下肢瘫痪。中卝国与俄国因失去数个沿海省会被无法卝治愈的慢性卝病缠身,澳大利亚由于丧失几乎所有重要城市,至今仍然躺在病床卝上昏迷不醒。西敏寺的政卝客们慌了神,为保万全,他们毫不犹豫选择抛弃伦敦,一劳永逸,迁卝都格拉斯哥。当初他们就是那样,把《迁卝都法案》递到英格兰面前,不是商议,而是通知,王室与内阁在此事上都决议,不理会英格兰的只字片语,英格兰和英格兰数以百万计的子民,就这样被抛弃了。而英格兰…英格兰本该是冗长讣告名单中的一员。同样是丧失三分之二以上的国土,日本在数月前就被报下落不明,而英格兰居然还能活到今天,真是说不来到底是被祝福还是诅咒。

  

  苏格兰有时候想,或许只是,身为国卝家化身的他们,万事都没有先例可寻,也或许英格兰那家伙的运气就是那么好,所以才会被死神遗忘,海水淹没他那么多国土,但是英格兰居然没有死,也没有半身不遂,或是昏迷不醒,他只是变得孱弱,真是让人眼红的幸卝运。但是话说回来,英格兰也实在是不知好歹。自从迁卝都格拉斯哥后,国王陛下就把英格兰托付给苏格兰,两人一同住在爱丁堡。英格兰从到爱丁城堡的第一天就没消停过,简直就是使出浑身解数,来发卝泄他对《迁卝都法案》的不满。苏格兰知道,在内心深处,英格兰恨王室和政卝客对英格兰的弃之不顾,他宁愿议会迁卝都加的夫,也不想在爱丁堡多呆一秒。至于这份水下项目协定……趁着苏格兰是驱车在荒无人烟的衰败城市,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把那份文件拿在手里,撇了几眼——真是毫无体面可言。上面赫然写着,根据模型评估与预卝测,英格兰本在三个月前就与世长辞。字里行间,就好像他们多么失望这件事没有如期发生一般。而这份文件的最后,也确实写着苏格兰签下的字迹,他根本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签过这字,但这样简短的解释,真是毫无说服力可言,这实话比谎卝言还虚假,英格兰除非脑子进水才会相信。

  

  但苏格兰也确实是厌恶…厌恶他要为英格兰无休止的怒火、怨言以及不满的情绪发卝泄埋单,就好像一切是因他,英格兰才会落得如此下场这般。威尔士只是找个了“寻找北爱尔兰”的由头就不知跑到哪里躲懒,而苏格兰却又要应付英格兰,平心而论,苏格兰已经对他仁至义尽,也从来没有在生活上苛待过英格兰,但英格兰实在是…口口声声说自己疾病缠身,但苏格兰看他好得很,四肢健全头脑清卝醒,还能开着他的宾利一路到谢菲尔德。且不说苏格兰的宝贝宾利老卝爷车多金贵,英格兰要是敢撞坏了,苏格兰这次回去非要给他点颜色看看。就是他对英格兰实在太忍让,才让那家伙得寸进尺。如此想着,苏格兰把那份文件扔到副驾驶,看一眼腕表,几乎把油门踩到底端。

  

  紧赶慢赶,等到谢菲尔德,也已经是快下午三卝点,越靠近南边,路就越不好走。苏格兰开着车载定位导航,在市区绕了好久,才找到他的宝贝宾利。大老远苏格兰就看到了,英格兰居然把他的车开到路灯上,连车前盖都撞开了,真是天杀的英格兰。苏格兰把路虎停在海水触及不到的陆路,走过去看到宾利的两个前轮已经没进水中,驾驶座的车门大开着,车上却没人。而这原本繁华的城市街景,现在也早就成了一副衰败、残破的模样。路灯被强风吹倒在地上,偶有一两具尸体被海水带到岸边,放眼望去都是荒无人烟的,耳边只剩下刺骨的海风呼啸,还有海浪拍打在沥青海岸上的尖卝叫卝声,以及成群海鸥的聒噪叫卝声。

  

  这偌大的城市,让他一个人怎么找到英格兰?

  

  苏格兰本想这样抱怨,但就在脑海中浮现这句话的同时,完全是下意识的转头,往看不到尽头的海面望去。然后就看到,几十码开外,一个金毛正在往向前伸着手臂,深海走去,半个身卝子都已经没进海里。除了英格兰还能有谁,光看背景,苏格兰就不会认错。

  

  天杀的。

  

  苏格兰心说,早知道他刚才,生气归生气,就算不想看到秘卝书那张半死不活的脸,也该把他抓来当帮手。苏格兰可不想十二月的天气里淌到这海水里,这受罪的事儿就该内阁的秘卝书去干。苏格兰走到海岸边,看着脚尖前不断叫嚣拍打上来的海水,咬着牙犹豫几秒,还是没立刻淌进去,而是紧一紧衣领,双手放在嘴边,冲着海里的背影大喊道,“喂!英格兰!快点回来!——”可惜这疾呼,似乎被凛冽的海风给稀释、分解、打散,根本传不到英格兰的耳中,“英格兰?!——”眼见着那背影一点点下沉,英格兰连头都不回一下,苏格兰十分怀疑到底是英格兰听不到,还是英格兰故意充耳不闻,“你以为,你就能那么轻易的死了吗?!”短促的思索三秒,似乎还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且不说,现如今的状况是,英格兰姑且,还不会死,但凡他还能自己走进海里,谁不知道英格兰精通水性?毕竟英格兰就是这样,闲来无事的时候,为了玩卝弄嘲笑别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英格兰!”苏格兰站在岸边,丝毫不曾注意到海水拍打在沥青上,水滴飞卝溅到他的鞋面,“你别以为我会下水!”就算英格兰发神卝经,要在这寒冬跳进海里游泳,苏格兰也不会蠢到陪他一起。蓝色的眼眸死死凝视那瘦弱的背影,三言两语之间,方才才到腰间的海水,此时此刻已然快要淹没肩膀,苏格兰张卝开嘴,动一动嘴唇,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还未来得及开口,那颗顶着金毛的脑袋就已然潜入海面之下,“英…”见状,苏格兰往前走了几部,上头牛皮做成的布洛克就那么踩进海水里,他眼睁睁等待了三分钟,也没有熟悉的影子从海水中冒出来,“…英格兰?!英格兰?!”冲着海面大喊几声,除了鸥群,根本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苏格兰愣住三秒,然后往海里跑去。

   ……


  脸颊脆弱的皮肤早已被海水冻得通红,鲜红的发色却粘腻在额侧,不得不用手拢到一边,水珠顺着发鬓往下留着,全身上下的衣物都被浸卝湿卝透彻,沉重的衣角在呼啸的寒风中飘逸张扬,男人从海中游回来,踉跄着走到海岸边,跪在沥青的海滩上瑟瑟发卝抖。他哆嗦着五指,从外衣内兜中拿出一只手卝机,却发现那玩意儿早已被海水泡的失灵。

  

  到傍晚时,有一些车,载着警卝笛呼啸而来,救援队的士兵为坐在岸边,早已冻僵的男人裹上毛毯。趁着夜色降临,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回荡在四周振聋发聩,冷白色的救援指示灯打在海面上,映照在此处恍若白昼。

  

  但英格兰最终没再回来,他沉下去,就像水溶于水中。

友友( @大鳥三_總之先考完大學再說 )几次三番说起这个梗所以(。)这个未来设定故事在本篇也算是彻底END了!不写了!我不会写!我写不好!我烂!我OOC!我该死!(……)

  • 后文:《围起来!围起来!》

  • 文前引自The Waste Land》IV. DEATH BY WATER“A current under sea picked hie bones in whispers.”written by T.S· Eliot

    中文是我断章取义瞎译的 不准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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