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不爱世人了

《晚宴》

1851/LONDON



  • 鲜红的血从脖颈一侧喷薄而出,飞|溅的到处都是。

  

  彼时,才是晚上八点一刻,宴会厅内正燃着万炳烛火,这点点昏黄的光,或如繁星般散落在厅内四周,或从正上方的水晶吊灯上聚成一团,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可以说是十分安静的,红衣制|服的仆从们谨慎沉默,纹丝不动的站在厅内四边,极尽所能的使自己隐|形,目光放空直视前方,不得与任何一位尊贵的大人对视,否则将会被视为不敬,同时又需要屏气凝神,不可错过任何需要他们的服侍之处。而身在席间,尊贵的大人们也难得开口,就算说话,也基本上只是与自己身边的先生交谈,或窃窃私|语,或低声轻笑,让旁人难以捕捉,也会被不时传来,银质刀叉与骨瓷盘碟相互碰撞而发出的阵阵清脆声响、酒水倒入杯中的涓|涓声,轻而易举便给盖过了。

  

  说起来,这倒也不是行宫|内最大的一间晚宴厅,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小的,但如果仅仅只是需要容纳八位贵客,倒也算是相得益彰。因这间晚宴厅在乔治三世时刚被翻新过,屋内的装潢、家具、摆放,一切的一切都显示出当时主人良好的品味,规整端正,典雅又不失大方,色调的搭配给人以一种温馨且祥和的生活气息,米白香槟色带着简单纹饰的墙纸、镀金却不让人感觉过犹不及的水晶吊灯、名贵木材打磨抛光后制成的桌台椅塌,现下这个时节暂且还用不上,大理石造就的壁炉,房间一侧镶嵌着三扇双开的落地窗,因房间坐落朝向较好,每日最长可接受六个小时的日照,晚宴厅左右两扇明门,连接着休息室与会客室,方便餐后主人与宾客们的闲谈,娱乐,甚至是小型的舞会。简直是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和不妥,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完美。

  

  只是这行宫现任,也本该是唯一的主人,倒并没有经常使用这套宴会厅来招待宾客。一来是,公爵向来并不喜被太多来客叨扰,二来,他也不满这并非出自他手,尸鸠的擅自改造。不过也说不上讨厌就对了,“完全英格兰式的审美”,公爵时长这样评价道,以一种带着暗讽的不屑语气,似乎有着许多的言外之意。一言蔽之,这座亨利七世时着手建造,历经几十载才得以修建完成,坐落于此的伦敦行宫,数百年来也的确是头一遭,需要在一段如此长期的时间段内,同时招待如此之多的宾客,那怕经历过短暂的易主,这在迄今为止的历|史上也是前所未有的。因此,倒也不是说公爵有多么迫切,想要与他这八位亲爱、亲爱的同|僚们,日日都见面,每晚都相聚于此共进晚餐,毕竟要知道,在座的诸位,纵然各个都是绝无仅有的身份尊贵,但的确也并不是每一个位都被公爵所喜爱,另外,这八位贵客也实在说不上是相互尊敬,在相处时也绝不会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无非是迫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考量,也是出于对安全与秩序的维护,公爵不得不立下一些规矩。每日都必须在此共进晚餐,算是公爵为他们立下诸多必须遵守的规矩中的一条。

  

  但凡是尊贵的公爵开口,无论多么困难,难以实现的要求,都必须被妥善践行。柯克兰公爵的时任秘|书约翰·霍普,在贵客到来的最初几天,负责调度整个行宫所有事务,务必保持秩序与规矩,务必让公爵感到满意,同时也务必也保证尊贵客人们的顺遂,的确感到些许的力不从心,但时至今日也算是适应的得心应手。不过每每到晚宴时,这觥筹交错间的刀光剑影,仍然让他无比警醒。棕色头发,穿着黑色沉闷套装的秘|书,站在公爵身后一侧不远处,时刻谨慎小心审视着眼前的一切,不敢有丝毫松懈。

  

  那天晚上便是如此,原本席间的气氛已然足够冷峻、肃杀了,偌大的宫殿,在刀叉碟盘相碰撞的清脆声响之间,唯有落座于长桌最远处的两位大人,在不断交谈的低声细语,他们两人仿佛在进行一场私|密的聚餐,虽然也说不上是旁若无人的,倒也压低了声音,几乎没人能听得清他们两位到底在说些什么话题,但的确时不时有嗤笑飘到席间。那调笑大多出自于这席间唯一一位,穿着浅色套装的先生,米白色锦缎裁制而成的礼服外套,再加上香槟色暗纹的马甲,金线织就的花边,就连纽扣上都镶嵌着数颗宝石与钻石,的确是奢华至极的衣着,但这浮夸套装的主人,却有这一张十分白|皙的面孔,红|唇薄厚适中,略显丰|腴,嘴角又带着恰到好处的上|翘,牙齿如珍珠般洁白,紫罗兰色的眼眸如宝石般透亮纯净,还有用蓝色缎带随意束起,就已经十足美丽的金色长发,实在是一张超越了性别桎梏、无比美丽的面孔,因而无论是多么浮夸、难以驾驭的服装,由至高无上的法兰西穿上,都只会让人感觉恰到好处。而坐在法兰西身旁,与他搭话的那位,则是马德里的亲王殿下,他同样没有正确的着装,外套驳头是更偏向于礼服制的,舍弃了马甲,转而选择使用一件暗红刺绣的腰封,腿上穿着的也是马裤与长靴,手指上带着的金饰与他的肤色十分相称,而绿色的眼眸在麦色皮肤的陪衬下只觉得更加浓郁了。

  

  至于亲王殿下实实在在的表兄弟,葡萄牙爵士,则正巧,坐在马德里亲王殿下正对面的。光说五官,的确是十分相像,不管是蜜糖般的肤色,还是内敛的颧骨,杏仁般的眼眸,但非要说,葡萄牙爵士看上去的确比亲王殿下更加年长些,一颗泪痣恰好落在右边眼角,眉头总是微蹙,眉眼间也凭空多出几分忧愁,棕色、柔|软的发|丝略留长些,束在脑后,保持着一种十七世纪的时兴风尚。至于,坐在葡萄牙爵士身旁,法兰西对面的那位,则是联合王国勋爵中最年长的,威尔士的柯克兰勋爵,勋爵拥有十分端正、中规中矩的五官,眉峰并不明显,浓|密的眉毛就这样带着一些弧度贴在眼眸上,使得双眼深陷眉骨的阴影之中,鼻梁略宽一些,下嘴唇相较于上唇更厚,肤色并不算是白,但相较于三位柯克兰的同|僚,是一种更偏健康的状态。勋爵的身材算得上是健壮,确实是尊贵的殿下,但却完全看不出是某种孱弱矫作的闲散贵|族,更像是议院中一位经验颇丰的地方议员。

  

  诚然,法兰西与亲王殿下的交谈,虽然完全不足以引起他们两位的注意,但却足够引起柯克兰公爵的厌烦。这坐在长桌主座,外套早已不知到了哪里去,身上只穿着马甲与衬衫,衣着并不合乎礼仪,但却无人敢对此指点一二,气定神闲的年轻贵|族,正是这行宫的主人,也是这宴会与展会实实在在的东道主,高贵无比的柯克兰公爵。而他那明明被仆从一丝不苟打理过,却还是不住乖张翘|起的金发,快要和眼白融为一体的灰色|眼眸,那怕在这万千烛|光的映衬加持之下,仍然不免让人感觉刻薄与阴沉,手中的的餐叉与指间繁琐的戒圈不免磕碰到一起,纤细修|长的十指将盘中的肉排剖开送入口|中,牙齿咬上银质的刀具发出清脆的响声。那怕灰眸都隐匿在烛|光造成的阴影之中,也仍然在轻叹与低笑传入耳中的片刻,下意识的朝着那源头短促的撇去。公爵自诩有十分优渥的听力,但却仍然不足以清晰捕捉席间最远处那两位同|僚的对话,这让公爵感到莫名不悦。

  

  但很显然,公爵似乎是唯一一位,被此事叨扰的大人。因为落座于公爵右手边,那位长相乍一看与公爵十分相像的殿下,似乎就完全没有在乎过耳边的什么声响。乍看一眼,五官面容的确与公爵十分酷似,但细细看去,却还是略有不同。真算起来,高贵的普鲁士公爵倒的确也是柯克兰公爵的血亲兄弟。同样是浅金色的短发,但却是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的被打理整齐,没有一丝多余碎发旁落,就连难以处理的领巾,也在颈间打出一个完美到无法挑剔的结,然后用别针固定在衣领。浅蓝色的眼眸低垂着,普鲁士公爵紧抿薄唇,握着刀叉,将精致摆盘的鱼肉、配菜与装饰物,按照颜色分割开来,方寸之间的盘中也泾渭分明,很显然,公爵对餐桌前旁人的闲谈低语毫不在意,或许相比之下,将鱼肉切割成均等的块更有乐趣可言。

  

  至于普鲁士公爵身旁,在如此沉闷、阴郁,甚至气氛尖锐的席间,仍然保持着笑靥的那位大人,则是尊贵的莫斯科大公。浅金到快要泛白的短发与那惨白的面孔与唇色倒也是十分相称,虽然额头一侧细微血管的青色都清晰可见,但除却和苍白的肤色,大公却不让人感觉病态或羸弱,反倒是一种异于常人的威压,他肩膀宽厚、十指又十分修|长,五官说不上精致,鼻子也正如斯拉夫人那般宽大笨重,但放在那棱角分明的脸上也并不违和。紫色的眼眸因笑意而弯成月牙,就连紧抿的嘴唇都带着并不合气氛的弧度,大公似乎并无饿意,比起就餐,倒更像是在拿着刀叉玩|弄盘中的鱼肉,用刀身一点点将鲑鱼碾成齑粉。在这冗长的晚宴上,身后的酒侍已经为大公倒完了三瓶伏特加,但大公尤嫌不够。

  

  而坐在普鲁士公爵与莫斯科大公对面,一向在外人看来私交甚好,也是柯克兰公爵实实在在同|僚,尊贵的、苏格兰的柯克兰勋爵,连同勋爵身旁橘发的那位,爱尔兰的柯克兰勋爵,也几乎不曾开口说些什么。西敏寺许多议员,时长将两位勋爵看作是血缘相近的表亲兄弟,因他们的确共有一些外貌的特征,都是红发,都拥有湛蓝的眼瞳,同样苍白的皮肤,就连脸颊是布满浅褐色的雀斑,与天生微卷的发|丝,这种微小的细节都说的上相似。这样的说辞向来禁不起细细推敲,或许只是红发在西敏寺难得一见罢了。说苏格兰的勋爵是红发,倒所言不虚,但同样的形容用在爱尔兰的勋爵实属勉强,明明是橘色,更多偏向黄调一些。确实都是蓝眸,但苏格兰的勋爵的眼眸走向,明显更加圆|润,眼尾也呈现出一种和善的下垂趋势。而爱尔兰的勋爵,双眼相比之下,更略显狭长与上挑,皮肤比苏格兰的勋爵更加苍白,脸颊上的斑点,相比苏格兰勋爵脸上的零星几点,也完全说得上是栉比鳞次。还有那本身就已经比苏格兰的勋爵矮上两寸的身高,因前几年连绵不断,时至今日仍然没有康复痊愈的病症,因而也比苏格兰的勋爵更加纤细羸弱,甚至可以说是一种病态的消瘦,不管是膝盖、手腕还是十指,关节处都是骨瘦嶙峋到只剩下一层皮囊,就连脸颊也深陷下去,显得颧骨突出。不像是苏格兰的勋爵,一向保持着健康、匀称,恰到好处的健美身材。

  

  如此这般,已经是死寂到可怕的氛围,就连厅内的空气都寒冷,仿佛温度都跟着下降了。而当时主菜才仅仅上来第二道,侍从们小心翼翼的将尊贵大人们面前的鱼肉撤下,换成了一道柯克兰公爵最爱的鞑靼牛肉。比起碾碎的肉末,公爵更喜欢被略切成小块的肉丁,牛肉被装点成小山丘摆在盘中,加上橄榄油、胡椒粉、茴香、迷迭香调味,在中间窝一颗生蛋黄,再撒上碎罗勒,吃的时候最好搭配上干白,如此想着,公爵动动手指,示意身后的酒侍来给自己倒酒。

  

  而公爵,似乎也是看这席间实在是过于乏味、沉闷了,便开口,但也实在没说出什么好话来。或是因为公爵在前菜时喝了太多朗姆,也或许是公爵被远处法兰西和马德里亲王的窃窃私|语声叨扰到满心嫌恶,亦或是,亦或是公爵仅仅是出于无聊,便随意开口,他放下酒杯,再次拿着刀叉,将盘中完整的蛋黄搅拌的稀碎,好让牛肉与蛋液完美均匀的融合在一起,在这过程中,他瞥一眼身旁那两位亲爱、亲爱的同|僚,以一种漠然、又带着十足讥讽意味的语调揶揄道,没有直接点名,而是先开了口,“说起来,你们也都是我的妻子,是这行宫半个女主人。”语毕,公爵很快就收回目光,看着盘中的牛肉被差不多拌匀,先尝了一口。

  

  而彼时,公爵身旁,苏格兰与爱尔兰的勋爵也正在如公爵一样,用刀刃将蛋黄划破,但跟公爵不同的是,两位勋爵只是装作在动辄刀叉,并没有真的打算去吃。如果说苏格兰的勋爵只是单纯的不爱这道菜,那么爱尔兰的勋爵则是完全的无法触|碰。因前几年饥|荒所导致的重病产生,爱尔兰的勋爵整整五年时间,几乎滴水未进,并非他不想吃,而是那怕喝一些白水,肠胃都是难受到直接呕吐出来,连带着一些胆汁和胃液,如若换成常人,或许早因这日以继夜饥饿,不出五个月就会被折磨的没了性命,但好在爱尔兰的勋爵也的确是被祝福过,不老不死的永生国度,使他得以硬生生扛过这病症的折磨,那怕已然瘦成一副与尸骨无异的模样,勋爵也并不会死,他只是会十分痛苦。而现如今,这饥|荒带来的病症也并未痊愈,诚然,这半年多以来,勋爵的确是在慢慢好转的,但好转的速度也十分缓慢,虽然身上的确重新长了些肉,可是仍然十分孱弱与消瘦。勋爵勉强可以进食,但却无法吃什么甜腻、油腻的,生冷当然也不能触|碰,他脆弱的肠胃几乎无法承受,只能勉强喝上一些清淡的蔬菜汤而已。

  

  蛋液的加入明显使得牛肉更加嫩滑了,而咽下一口,唇齿间都中充斥着罗勒的香味,见身旁的两位同|僚都没有回应,柯克兰公爵倒也并不觉得意外,如果将揶揄自己的同|僚当做一件趣事,那么最大的乐趣就该是等着旁人来附和,这样一来一回中,看着对方逐渐变差的脸色,才是最有|意思的。但仅仅的一句话,还没人理会公爵,虽然他也并不着急,而是再次向自己左侧红发的同|僚投去目光,灰色的眼眸略微眯起,在这昏暗到只有昏黄烛|光的厅内,仿佛夜晚郊外的孤狼般快要闪烁着幽光,公爵看着勋爵状似平和的侧脸,还有那低垂的蓝眸,和紧抿的嘴角,继续说到,“他们不是说,你的智慧如帝|国王冠上的明珠一般璀璨,你的远谋无人能及、足以洞悉一切?”柯克兰公爵再次念起,那二十几年|前,他从一牛津学|生口|中,无意间听来的话,虽然时间弥足久远,但公爵仍然记的十分清晰,诚然,那学|生说出的夸赞之词,远不止这两句,但那怕想起,公爵都觉得作呕,因此也不打算一字不漏的重复了,而说到此处,公爵眼见着勋爵的脸色明显沉了下去。因红发的勋爵本人无比清楚,公爵就是在指向他,诚然,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他从不反驳这当众的折辱,因为勋爵十分清楚,一旦他开了口,只会给这尖酸刻薄之徒,更多讥讽嘲弄的空间和余地,而对方这样说,就是想看他发|怒,听他回嘴,勋爵不想让他如此轻易得逞,“这时候,你们总该说点什么,让大家都乐一乐。”原本倒也不是无需公爵说到第三句,才有旁人搭腔。柯克兰公爵这一张薄唇,口灿莲花,就算只是这平平无趣一个称谓的打趣,也能生生说上一刻钟,有时候,的确说的太过有趣,以至于所有人都大笑起来。

  

  最开始,莫斯科大公是最热衷于为柯克兰公爵帮腔的,但接连这几个月,同一个笑话听久了,任凭公爵能说出花来,也总是不那么有趣了。但好歹公爵也说了这三四句话,足以引起席间他人的注意,诚然,也只是注意,而非在意。莫斯科大公闻言,也只是略微抬起眼眸,带着笑意的,瞥一眼面前那脸色苍白的勋爵。最远处的法兰西与亲王殿下显然是也听到了,但他们只投来了片刻目光,便兴致全无,继续专注于两人间的窃窃私|语。至于他们对面的葡萄牙爵士与威尔士的柯克兰勋爵,面对这种事情则不约而同的皱起眉头,因他们两人在此事上共享一种态度:无论如之何的劝阻,都不能使柯克兰公爵放弃、改正这般恶|习,无法阻止其发生,因而在闹剧发生时也并不做声,以沉默来表示他们并不赞同这样的行为。至于普鲁士公爵?他正在吃鞑靼牛肉,很显然他听得一清二楚,但却同样因为许多原因,不愿做声。一时间,沉默在四周发酵。而这难得不约而同的沉默,本该足以浇灭柯克兰公爵的兴致,理论上是可以的,但却还是出了些岔子。

  

  明明虚弱到几乎吃不下什么东西,也根本无人顾忌他的胃口,却仍然要留在这冗长无味的晚宴作陪,却仍然要忍受英格兰那令他作呕的面孔,甚至时不时,还会在苏格兰被羞辱时,一起被拉上做垫背——这一切实在是…难以忍受。爱尔兰的勋爵低着头,拿着刀叉的手腕已然因愤怒而细微的颤|抖起来,他紧|咬着牙根,用在刀柄上的力气都多了许多,刀刃砸向瓷盘的声音也愈发响亮了,勋爵恨不得被他切成块的是柯克兰公爵本人。从公爵说出第一句话开始,他便忍耐着,他忍到牙根都酸痛,他本该是能忍住的,但是,“嗯?阿|里斯特?…帕特里克?……”在半晌沉默之后,公爵却还是不知廉耻的再次开口,叫起两位勋爵,近似于人类名字的称谓。至此,爱尔兰的勋爵再也无法忍耐了,就算苏格兰的勋爵可以,他也实在是没有那般的好脾气,甚至因太过于生气,进而冷笑起来,“妻子?…呵呵,”带着无尽轻蔑与不屑的反驳几乎是脱口而出,爱尔兰的勋爵冷哼一声,他声音不大,嗓音也沙哑无力,但也足够让每个人,尤其是柯克兰公爵,听得一清二楚,“你也配。”说完,勋爵终于叉了一口牛肉,送入口|中,想要通|过咀嚼,还缓解牙根的酸痛。

  

  而听到这一向连看公爵一眼,都感到十分厌恶作呕的爱尔兰勋爵,竟然主动开口辩驳,比起被羞辱的公爵本人,似乎是勋爵身旁,苏格兰的勋爵更为震|惊。这可真是头一遭,如此想着,勋爵的情绪完全都写进了蓝色的眼底,他停下手中故作的动作,侧头,看向自己的同|僚,只看到一张讪笑着的刻薄面孔。而柯克兰公爵也听到了,他闻言,略有些愤怒,但与此同时,也是颇有兴趣的抬眸,望向不远处勋爵,明明听得无比清楚,却还是要故意反问,“你说什么?”他刻意抬高一些声调,冷漠的质问道。毕竟,爱尔兰的勋爵鲜少与他主动搭话,公爵决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而闻声,爱尔兰的勋爵也抬起来了头,他首先对上了身旁苏格兰勋爵的眼眸,对方正紧皱着眉头,朝他眨眼,极力示意他不要做声,但也都被爱尔兰的勋爵给略过无视了。四目相对,灰色的眼眸望向蓝色的那双,一时间竟然是相同的狭长与上挑,“你,英格兰,”彼时,公爵与勋爵都握着手中的刀叉,却一样停下了动作,“就是个畜|生。”爱尔兰的勋爵难得说话声音如此中气十足,如此洪亮,短短几个词,在这不大的宴会厅来回飘荡,余音不绝。也终于引起了在做所有人的注意,就连普鲁士公爵也抬起了目光,他放下刀叉,转而拿起酒杯,看似是在小酌一口,实际上那灰蓝色的眼眸正不住的转动着,注视着眼前的三位同|僚,默默的跟进这对话,观察每个人神情细微的变化,一丝一毫都不想错过。柯克兰公爵闻言,说不上到底是因为雀跃,还是愤怒至极,他挑|起眉梢,睁大了眼,灰眸几乎泛起幽光。而苏格兰的勋爵,似乎才是这席间,最为惊异的那一位,仿佛被爱尔兰的勋爵羞辱的,不是公爵,而是他自己,勋爵看着眼前这橘发的同|僚,一时间觉得对方已经失去了理智。而爱尔兰的勋爵,还远远不曾说完呢,“你这样的渣滓,也配有家人,有亲眷?…你只配到死都孑然一身!”爱尔兰的勋爵说的净是实话,他气息略有些颤|抖,但声音却只高不低,说的十分笃定,“愿上帝怜悯你的同|僚,”他直视公爵的面孔,一字一词,不曾有丝毫畏惧或胆怯,“而我,比起做你的妻子,宁愿与怀特岛的渔民共度余生,也不要和你同床共寝,这样起码也算是善终。”

  

  语毕,爱尔兰的勋爵才移开目光,他继续拨|弄盘中的牛肉,刀叉配合着好半天,才又舀起一口。而此时此刻,也唯有爱尔兰的勋爵本人,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品尝菜肴了。苏格兰的勋爵,因惊异而略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又没有发声,他直直看着身旁的勋爵一味的拨|弄刀叉,甚至不敢转头,他实在难以想象,此时此刻公爵脸上,该是何等阴沉歹|毒的表情。而马德里的亲王殿下,笑意浓郁到快从眼角滴垂下来,他早就放下刀叉,靠在椅背上欣赏这场好戏,五指带着节奏敲击着桌面,因爱尔兰的勋爵说的太有趣,他确实很想大笑,然后跟着他所见略同的勋爵同|僚,一同嘲弄柯克兰公爵长久以来,着实是惹人厌恶的刚愎自用,但亲王殿下却也实在不想|做第一个笑出声来的那位,于是为了压下这笑意,他立刻伸手,拿起桌上的酒,大喝一口。

  

  简直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尖锐。

  

  一时间,四周安静到只剩下呼吸声,与爱尔兰的勋爵动辄刀叉的声响,苏格兰的勋爵呼出一口气息,才缓缓的侧目转头,望向身旁的柯克兰公爵,恰如他面前的普鲁士公爵,与笑意更浓的莫斯科大公一样。就连威尔士的勋爵与葡萄牙爵士都屏住呼吸,向柯克兰公爵投去目光。但最先爆发出大笑的,却是法兰西,说话时,他已然闲散的坐在桌旁,手臂搭着亲王殿下的肩膀,望着柯克兰公爵,眼眸都弯成了月牙,他笑的肩膀与发梢都颤|抖起来,甚至不自觉的,说起了自己的母语,开口称赞道,“说得好!…”声音之大,就连站在墙角的秘|书闻声都一个激灵,这四舍五入和点燃引线又有什么分别,在公爵所在之处只能说英语,这也是规矩之一。但法兰西一时间是忘记了,又能怎样,语毕,法兰西停顿了一下,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于是转而开口,换上了口音极重,巴黎味儿的英语,“你说的真是正确至极!”说完,法兰西甚至一边轻笑,一边鼓|起掌来。普鲁士公爵拿着酒杯不曾放下,脸上仍然毫无波澜,显然他只是在静观其变,但莫斯科大公嘴角的笑意却明显更浓了,他挑|起眉梢,似乎在期待一场好戏。

  

  而苏格兰的勋爵只觉得,此时此刻气氛十分可怖,他下意识的抬手,将手臂拦在爱尔兰的勋爵身前,目光一刻不停的凝视柯克兰公爵的面庞,希望从那充斥着歹意的眉眼中,提前读出些什么,也满心希望,今日的晚宴不会演变成一场闹剧,甚至一桩惨|剧,但凭借勋爵对公爵的了解,这一切都有十足的可能会发生,或许是徒手掐住脖颈,也有可能是刀刃划破皮肉,那几乎与眼眸融为一体的灰眸,此时此刻本该如同毒蛇般在审视丈量着猎物。但很奇特的,勋爵看公爵望向自己身后的同|僚,眼底的确划过毫秒惊异,那瞬间勋爵会错意,以为公爵起了杀心,但却最终还是如流星般转瞬即逝了,而后,那灰色的眼眸竟然缓和起来,不在有溢出的恶意,而是如同被月光映衬的潭水般,公爵先是如同叹息般的轻笑一声,而后低垂着眼眸,再次抬手拨|弄起盘中之肉,甚至还慢条斯理的叉起来又吃了一口,半晌都没有出声,实在是十足奇怪,这完全不像是公爵该有的缓和作风。

  

  那一刻,苏格兰的勋爵以为此事或许就这么过去了,公爵或许是看在勋爵身|体孱弱的份儿上,不愿与他计较什么。而原本或讥讽嘲笑、或兴致满满准备观看一场好戏的尊贵大人们,也觉察到气氛的微妙变化,因这无趣的氛围而移开目光。至此,就连苏格兰的勋爵也信以为真,放下了警惕,他低头,眼神僵直的看着面前的牛肉,随意的尝上一口,咀嚼着口|中鲜|嫩的牛肉,如同在咽下凝固的蜡油,心绪久久不能释怀,他细细的回味方才勋爵所说的话,不知道一向为公爵十足蔑视的爱尔兰勋爵,竟然也潜藏着如此之多的怒气,但平心而论,当众出言不逊实在不是什么上佳选择,谁知道公爵到底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正如此思绪混乱的出神,苏格兰的勋爵最终还是被一声震荡拉回了现实之中。

  

  他当时正望着那盘牛肉出神,余光最先看到了爱尔兰的勋爵,手中的刀叉也应声落下,砸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紧接着就是突然间拍向桌面的右手,就连杯盏都因此抖动了一下,他原以为爱尔兰的勋爵不小心弄倒了酒杯,或者弄掉了餐具,于是便转过头去看,然后他便看到了称得上是骇人的一幕——爱尔兰的勋爵用手臂支撑着身|体,但整个人仍然几乎伏|在桌上,他全身都不住的颤栗着,就连发|丝都因此散乱|了,呼吸也如残破的风箱般,一下比一下沉重、艰难,就连勋爵脖颈上那柄银质餐刀,也跟着勋爵的呼吸不断颤|抖着刀柄,勋爵几乎不敢妄动,他因痛疼而瞬间冒出许多冷汗,左手哆嗦着,颤颤巍巍的抬手,五指抚上脖颈一侧,摸|到那冰冷无比的刀刃,没入他的血肉。因餐刀没有血槽,因而也只姑且沾染了伤口处的些许鲜血。但那可是,足足有六寸长的餐刀啊,少说也进去了一半有余,到底是何等的腕力,才能做到如此,刀刃直直刺入了脖颈一侧的动脉,一旦身|体有什么大的动作,后果都不堪设想,实在是精准到恶|毒。而始作俑者,除了公爵,还能有谁,还能是谁。

  

  一些痛苦的沉吟不免从勋爵口|中溢出,而这声响也足以再次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就连从始至终满脸笑意的莫斯科大公都蹙起眉头来,虽然他仍然翘着嘴角。而法兰西与亲王殿下也终于不再交头接耳个不停了,葡萄牙爵士几乎没眼再看下去,任谁看到都不得不承认,无论在怎么唇枪舌战也罢,但将刀柄没入同|僚的脖颈,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显然是过分至极,更何况这本就是一场柯克兰公爵做东的晚宴,爱尔兰的勋爵好歹也算是半个客人。这显然不合礼节,并且也不合法|治,普鲁士公爵因此皱起眉头。

  

  必须要做点什么,苏格兰的勋爵看着身旁一手捂着脖颈,血液不断从指缝淌出,几乎要倒在桌上的同|僚,在心中喃喃道,但他的四肢仿佛被钉住,就连脖颈都僵硬着,难以从勋爵身上移开目光。众人不约而同,无言的注视着公爵的动向,昏黄的烛|光映照在每一位大人的脸色,每个人的神情都十分迥异,晦暗不明。只见这做出极大恶|行的贵|族,灰色的眼眸几乎眯起一条缝隙,他凝视虚弱的勋爵,如同审判|罪人般开口,“爱尔兰,你可知道,”公爵的声音冷峻又残酷,一字一词的质问,“在侮辱一个男人的尊严后,还要和他同床共枕,会是什么下场?”而这答|案,也足够显而易见了,尽管如此,公爵还说不惜再次复述一遍,“你会被抽筋扒皮。”语毕,爱尔兰的勋爵尽管快要匍匐在桌上,但却还是费尽力气的转过头去,这动作让他的脖颈产生剧痛,以至于冷汗都打湿|了发鬓,眼尾同样也因这钝痛而抽|动,勋爵已经说不出话来了,那刀刃似乎伤到喉|咙,他现如今只能用嘴巴呼吸,每一次呼气与吐气都要花费万钧之力,胸腔跟着剧烈的起伏着,仿佛患癔哮喘的病人,气息也回荡在房间中,如同生锈的刀刃划过铜镜,刺耳到让人无法忍受。而公爵,只与勋爵对视了几秒,便满不在乎的移开目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那般,嘴角又带着些公式化的鄙夷和不屑,他低下头,准备继续享用面前的鞑靼牛肉,但这才发现,刀叉竟然缺失了一部分——噢,的确,他方才用的刀柄,现如今正在爱尔兰的脖颈。

  

  于是,柯克兰公爵便抬手,示意身后的仆从将餐刀递到他手中。在这等待的间隙,公爵抬眸,扫视过眼前诸位,似乎是觉察到席间死寂的气氛,和那一双双汇聚到自己身上的目光,但公爵并不在乎,只觉得那粗喘的声音实在是聒噪至极。彼时,公爵身后的仆从已然双|腿都颤|抖了,他并不是常在行宫服侍的男仆,只是因为公爵为款待这数位贵客,才临时从各地调集来,临时培训并启用的仆从之一。虽然看上去他的确是穿着漂亮制|服,带着白色手套,六尺高的修|长身材,但他实际上才十七岁,根本没见过这种事情,看到公爵手势的第一反应,还是向他的上司求助。站在公爵身后的秘|书在那一刻,几乎是眼手并用的示意男仆,立刻给公爵拿去新的刀具。见状,男仆这才转头,立刻从橱柜中拿出一柄锃亮崭新抛光过的餐刀,用餐巾做衬垫,双手捧着到公爵身侧。但公爵甚至没看一眼,就转手打掉了仆从手中的餐刀,这动作将男仆吓了一跳,他看着掉在地上的刀柄,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但他的确是没有。只见公爵,仍然掌心朝上,抬起着右手,眼眸一路从离自己最近的普鲁士公爵,到最远的法兰西,再缓缓的收回来,划过威尔士的勋爵与葡萄牙爵士的脸上,最终驻足在爱尔兰的勋爵眼中,四目相对,看着那衣领已然被鲜血染红的同|僚,公爵一字一句,说的不容置喙,“我要原来那柄。”然后动一动下巴,示意仆从给自己去拿。

  

  让尊贵的柯克兰公爵顺遂是第一要务,无人胆敢违|抗,但,另一位也是同样尊贵的柯克兰勋爵啊,男仆闻言,干脆愣住在原地,不敢擅动,也因手脚不够利索,惹怒了柯克兰公爵,三秒之后,公爵还未听到迈开的脚步声,因此带着怒意的侧头,瞥向身后的仆从,警醒道,“怎么,要我亲自去拿吗。”闻言,仆从几乎一个激灵的,下意识迈开步伐走向了爱尔兰的勋爵。

  

  至此,席间竟无人对此说些什么。

  

  普鲁士公爵其实在内心知道,柯克兰公爵这一次的确是做的过了火,但他却不想开口,指责自己的表亲些什么,这或许不合乎身为客人的礼数。就连方才还在看好戏的亲王殿下,到这一刻,也带着许多嫌恶的皱起眉头,法兰西那美丽的脸庞上,再也没了迷人的笑意,至于威尔士的勋爵,知道这根本无法劝阻,只感到眉心阵痛。好在,爱尔兰的勋爵也并未让仆从为难,他见男仆站在他身后,早已吓得浑身颤|抖,便干脆自己伸手,一把抓|住身旁苏格兰的勋爵腿上的餐巾做衬垫,左手扶着桌边,因剧痛而弓起腰背,但却还死死凝视着公爵,最后竟然硬生生将那柄餐刀拔了出来。一时间,那股腥味与甜腻夹杂在一起,侵蚀着每一寸干净的空气,动脉中的鲜血如同被引燃升空的烟花般,在咫尺之间绽放。红色瞬间就飞|溅了苏格兰的勋爵满身、满脸都是,他甚至来不及躲闪,也无处可躲,以至于发鬓、眼角、脸颊、耳|垂、脖颈、衣领、肩膀一侧,半边身|子无一幸免,左侧脸颊仿佛被涂上颜料。那鲜血甚至因此熄灭了桌上烛台上的一根白蜡,红色被透|明的蜡油稀释,顺着白烛缓缓的留下去,甚是扎眼。至此,爱尔兰的勋爵无论如何用手掌按|压,都不能阻止鲜血汩|汩的流|出,但他仍然一手紧|握着那柄餐刀,仿佛在高举着火把,他尽力坐直腰板,凝视着公爵的双眼不肯挪开,颤|抖着手臂,将那柄刀狠狠往后丢出去,正巧丢在了仆从的怀里。

  

  那刀身已经完全被红色覆盖,弄脏了仆从的手套和衣袖,看着那刀柄,男仆愣住三秒,而后意识到公爵还高举着手臂等待,无论双脚与手腕如何颤|抖,他还是走到公爵身侧,双手奉上。而在这个间隙,勋爵便作势要离开了,身后的仆从本该为他拉开座椅,但却因一时的失神而忘却了,于是勋爵只好自己推开,椅脚在地板上摩擦的声音刺耳异常,尽管一手捂着伤口,但动脉血还是源源不断的从指缝间流|出来,甚至喷溅到地板上,如同雨点般发出淅沥的声响,跟着勋爵的每一步,在地上留下深色的印记。真不知道爱尔兰的勋爵是如何还能站起身来,他甚至还能转身,往外走出去了几步,尽管身形极其不稳,仿佛下一秒就会跌倒,而也的确,不出三步,便直直的倒下去,重重的摔在地上,那场面,就连法兰西都看不下去。但公爵,公爵仿佛没听见一般,似乎根本不打算理会勋爵,只是从仆从手中拿起那柄血刃,将刀身上的血迹抹在牛肉块上,伴着蛋液和罗勒,就当是新增了一剂调味料般,低下头,泰然自若的继续就餐了。在一旁沉默许久的秘|书,见状立刻打|手势,示意两个仆从即刻将倒在地上的勋爵抬走,搬出去。至此,爱尔兰的勋爵就是这样结束他的晚宴。

  

  留下了桌前一滩的鲜血,多到面前的骨瓷白盘都让人再也看出原来的颜色。法兰西因这屋内浓重的腥气而嫌恶的捂住口鼻。而苏格兰的勋爵却顾不上,有粘|稠、温热的液|体从自己眼角划过脸颊一侧,他感觉自己抬不起眼眸,或许是因为眼睑上沾满了粘|稠、厚重,难以凝固的鲜血,那些血一点点的垂下来,睫毛上都挂着许多,红色融入红发,就快要隐匿其中,勋爵原本完美的发梢也因此变成一缕缕,他双手仍然握着刀叉,手腕却完全是颤|抖的,勋爵愣住半晌,咽一咽喉头,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餐具放下,一手扶着桌边,作势要起身。仆从见状,立刻为勋爵拉开座椅,而勋爵在缓慢起身的同时,几乎是用气息喃喃道,“我先去…去换衣……”他本想借这个理由离开。这本是个十足完美,无法让人拒绝的理由,毕竟勋爵半张脸都布满了恐怖的斑点和痕迹,就连衣领脖颈都无法幸免,普鲁士公爵闻言,在心中暗自思索着,他沉默的打量着眼前的勋爵,不动声色的将肉|粒放入口|中,缓慢的咀嚼着,仿佛|学者只为排遣阅读时嘴巴中的寂寞。但公爵却不同意,他见状,一边切肉|粒,一边短促的撇勋爵一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但却开口低声呵斥道,“坐下。”不许勋爵离席,并又看了一眼为勋爵拉开座椅的仆从。纵然勋爵的确是尊贵的,但公爵永远都是首位,因此,仆从不得不停下手中的动作。而勋爵,显然因公爵的叱责一个激灵,身|体悬在半空,他眼神僵直的望向前方,似乎是在看向大公,但其实他什么都没有,无言三秒,最终还是坐回去。如此,公爵才算是略有些满意,他见勋爵温驯又听话,便放下刀叉,将自己手中干净的餐巾团成团,扔到勋爵怀里,补充道,语气的确比刚才缓和一些,“擦擦脸上的血,今|晚的甜点,你会喜欢的。”语毕,便抬手一个响指,示意仆从换下这空碟,上下一道主菜。

  

  虽然席间的气氛丝毫没有因为换菜而回升半度。

  

  威尔士的勋爵环抱着双臂,坐在此处,低垂着眉目,似乎在沉思些什么。而苏格兰的勋爵手臂完全是僵硬的,他勉强拿起那餐巾,擦|拭着眼睑、眼下的血液,但实在是聊胜于无。至于葡萄牙爵士,他现如今才开口,虽然男仆已然为他换了菜,但爵士已经丝毫没有继续就餐的欲|望,他看向那若无其事,还在就餐的公爵,紧蹙着眉头,满目凝重,“你本不必如此。”但这句事后的劝阻,确实是太过于缥缈、无用了。公爵明明听到,但却故意置若罔闻,甚至在咀嚼间还不屑的冷哼一声。爵士见状,知道这夜晚注定不会再轻快了,于是便干脆起身,离开席间。对此,公爵倒并未阻拦。

  

  而莫斯科大公望着自己眼前空荡荡的席位,又恢复了笑意,此时此刻,他或许是在座数人中,唯一一位与柯克兰公爵一般,还有闲情逸致品尝菜肴的大人,他一边将羊肋上的肉用刀一点点,细致入微的剃下来,一边看着同样也在如此的柯克兰公爵,开口调笑道,“您实在太无情了,公爵。”大公语气轻快的说着,似乎只是在与公爵进行餐后的闲聊,或是打趣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停顿一下,他看一眼面前那满身是血的勋爵,转而将目光又放回公爵身上,继续说到,“一个绅士绝不该这样对待自己的妻子,”事到如今,大公竟然才开始附和起公爵无趣的玩笑,他说的振振有词,却又十分随和,让人听不出任何不适或讥讽,但同时,那语气,又让人感觉不寒而栗,“你,英格兰,”再开口时,大公甚至故意模仿起,方才爱尔兰勋爵的口气,高声道,“就该因此暴|行,被|判放逐出文明社|会!”乍一听,这字里行间似乎确实是在附议葡萄牙爵士的话,来劝阻公爵,但似乎又包含|着许多的言外之意,一时间,实在让人分不清是何种意思。但公爵闻言,却因此微笑起来,他尝了一口那烤制的羊肋肉,觉得味道还不错,转而又拿起酒,看向不远处的大公,总算承认了自己方才的错误,“你说的没错,”他将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放下了酒杯,承认道,“一个绅士的确不该如此对待自己的妻子。”说完,公爵便转头,一扫之前脸上的歹|毒,变成了一副随和的面孔,大公的幽默言语使得使他眉眼都弯起来,带着许多笑意,就连那灰眸都少几分刻薄的神情,公爵抬手,点一下|身旁,手中拿着刀叉失神许久,心不在焉的红发勋爵,高声道,“你现在可以退下更|衣,然后去休息了,我亲爱、亲爱的妻子。”公爵说完,又抬手,示意酒侍给自己倒酒。

……大家好 上次说的群像剧!……今天正式开播!不定期更新。

诚然,博览会是五月开幕的,本篇时间背景其实已经是开幕之后一段时间了,并不是第一篇,但我激情跳写了。

和朋友戏言,这几个家伙住在一起,那怕一天都完全是在养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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