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不爱世人了

《无忧宫》

1945.04.28/Berlin

前文:《狼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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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译:雷文有风险 阅读需谨慎)



  普鲁士已经完全精神失常了。

  普鲁士简直是个疯卝子。

  普鲁士又发了疯。

  说起来,英格兰也算是俄罗斯生平所知,最伶牙俐齿、巧言善辩之徒,那怕是无比乏味的揶揄,也能口灿莲花,滔滔不绝说上一刻钟,直到所有人都大笑到腹痛,都不肯罢休。但自从一九一四年之后,似乎英格兰用来形容他们亲爱、亲爱同卝僚普鲁士的英文,就只剩下这一个枯燥、无趣的词汇——“疯了”。英格兰向来就是那副刻薄嘴卝脸,就连说出这话时候的神情,都大同小异,如出一辙,那狭长又上挑的眼眸带着许多鄙夷略微眯起,杂乱的眉头皱成一团,毫无血色的薄唇一动,嘶哑尖锐的声线如同嘟囔般的张口,但却还是能让俄罗斯都听得一清二楚:“疯了,彻底疯了。”说不上来,到底是在抱怨,还是咒骂,亦或是两者皆有。俄罗斯每次听英格兰如此说道,都只是笑一笑,并不附和回应。因为在内心深处,他并认同英格兰这说辞,俄罗斯从不觉得普鲁士“彻底疯了”,他更倾向于这样的描述:普鲁士只是患癔某种间歇性、反复性极强,无法卝治愈的顽疾,某种精神疾病,使他在一些时间会发疯,但大多数时候,都保持理智与清卝醒。但渐渐的,渐渐的,不知是因为英格兰在自己实在是耳边聒噪太多次,亦或是普鲁士之后的种种言行,的确给俄罗斯带来这样的观感,到最后,就连俄罗斯也内心动卝摇,不免这样怀疑,普鲁士或许是真的彻底疯了。

  

  诚然,光是凭借这一点,俄罗斯就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他到底是如何卝在废墟般的柏林,找到失踪已久的普鲁士,他不会告诉合众国,因为那可鄙的年轻国度并不值得信任,他不会告诉英格兰,因为英格兰同样也拥有低卝劣的灵魂。但最主要的原因是,一旦俄罗斯向他们透露关于此事的只字片语,恐怕也只会加剧他们脑海中对于普鲁士仅剩下,片面、主观的武断印象。

  

  不是俄罗斯找到普鲁士,而是普鲁士邀请俄罗斯。

  

  自从二月之后,俄罗斯就一直跟随朱可夫坐镇前线,那天,他们刚刚指挥将士跨过奥德河—尼斯河防线,紧接着就是彻夜未眠,商议该如何推进,破晓时,下士给俄罗斯递来一封普鲁士的电报,当时所有将领都在场,每个人对此都心知肚明,习以为常,俄罗甚至并不是十分在意,只拿起来草草看了一眼,就打发走下士。那封电报像是以往的每一封一样,只有简短的一句话:亲爱的俄罗斯,请您来看望我把。27日,无忧宫。也如同往常一样,俄罗斯仅仅是看过,并不打算回卝复,自从四一年之后,苏联高层也不允许俄罗斯对普鲁士发来的任何信息做出回卝复,无论是信件还是电报,但却将每一封都备份存档,妥善保存。通话是绝对不被允许的,斯卝大卝林甚至企图代俄罗斯,单方面宣布撕毁基于《国际法》而结缔的《国际互通友好条约》,想要彻底切断那条专线,是俄罗斯据理力争,电报线才得以保留下来。这五年来,普鲁士曾给俄罗斯发过上百封电报,但几乎与公事无关,或许是因为那电报内容根本未曾加密,可以轻易被他的盟军同卝僚拦截,也确实找不出丝毫可以利卝用的战略价值,不是废话,就是疯话。普鲁士甚至还给俄罗斯写过信,但信件想要安全跨过千里、越过层层阻碍,真真正正送到俄罗斯手中,实在太过于艰难,因而俄罗斯到如今,只收到过寥寥几封而已,现如今原件也早不在他手中。普鲁士本是一个沉默寡言、惜字如金之人,唯有在写信时,会表露卝出与他性卝情不符的絮叨与健谈。

  

  至于那电报中所谓的无忧宫…也根本不是真正的无忧宫,只不过是普鲁士以私人的名义,购置在柏林、蒂尔花园区、威廉大街三十三号,距离总卝理府不过三英里开外的一处房产,这事情也是普鲁士在四零年时,写亲笔信告诉俄罗斯的,那封信普鲁士洋洋洒洒写了三大页,字里行间都洋溢着无法掩饰的欢欣,仿佛自己根本没有深陷战争。而那处房产,据普鲁士本人在信中的原话说,是用于安顿“我亲爱的夫人”,实际上只是法兰西而已,因公卝务缠身,普鲁士坦言自己不能长居波茨坦,可也不想让法兰西离他太远,所以才买下那栋位于市区,并不宽敞的别墅,命名为“无忧宫”,只为给法兰西居住。

  

  且不说俄罗斯于私,根本不愿踏足那普鲁士与法兰西长居五年之久,必然沾染上许多污卝秽气息的肮卝脏巢穴,于公,那怕是俄罗斯,也做不到在战争时期掌控时间,今天才刚刚二十号,他们仅仅是跨过了奥德河—尼斯河防线,接下来还有多么艰巨的任务在等待着他们,往后的每一步会多么难走下去,战线往柏林市区推进的每一英里,所需要花费的每一个日夜,每一秒,都被仿佛被无尽拉长成沟壑,然后用数以万计俄罗斯子民的血肉与灵魂才能给填满,进入市区后,他们八成需要按照一栋楼、一条街道来计算前进的步伐到底何等缓慢,这场战争他们终将胜利,但二十七日时,到底能走到哪一步,连俄罗斯自己都不敢打包票。

  

  可普鲁士为什么就敢笃定,笃定自己,二十七号务必能将坦卝克开到蒂尔花园区,笃定自己,一定会去看望他。事到如今,俄罗斯真是感到无比作呕,他厌恶普鲁士的刚愎自用,厌恶普鲁士对他自以为是的了解。在内心深处,他并不想让普鲁士如愿,因而在二十五日夜晚,朱可夫提出第二日要派空军轰炸柏林市区,为陆军开路时,俄罗斯完全没有任何意见。轰炸原本就没有准头,俄罗斯也无意向朱可夫提要求,圈出那栋在威廉大街三十三号的别墅,免遭炮火袭卝击,这根本不现实,也不可能实现。俄罗斯将《国际法》视作无物,却并不感到丝毫愧疚,反正这种事情,普鲁士也不是第一次做出了,如果普鲁士真的被炮火击中,也完全是他应得的报应。

  

  而当日历终于翻到二十七号,时针终于走过傍晚时,俄罗斯才将战线推到第九街区,满打满算,最快也得明天才能走到蒂尔花园区,但鉴于威廉大街三十三号的特殊位置,实际上,陆军坦卝克已经压过那栋别墅的门前。俄罗斯甚至不需要亲眼看到,都知晓,那里必然已经成为废墟一片,普鲁士或许早就离开那里也说不定,虽然并不确定,但在二十八号午夜,商议好第二日的作战计划之后,俄罗斯思索再三,还是向朱可夫告假三个小时,不为别的,他只是想去亲自嘲笑普鲁士的失算。

  

  午夜的柏林一片死寂,空无一人,只剩下接连不断的炮火声带来灰尘的翻腾和震荡,让人感到振聋发聩,满地碎石和泥土沾脏了年轻校官脚下锃亮的军靴,苏联人开着坦卝克压过路面,用子弹杀死每一个敌人才得以前进,就连十几岁的青年军都不例外,此时此刻只剩下满地的疮痍,高射炮台就就这么被丢弃在街头无人问津,甚至连惨叫卝声都听不见,校官跨过那些碎石与尸体,站在和蒙尘的木门前,威廉大街三十三号,十分意外,这栋楼竟然奇迹般的未收到炮火摧卝残,一楼与二楼主体仍然大致完好,不过电路和供水都被切断,屋内也一片黑卝暗。校官拿出手电打开,然后才推开那别墅的大门,月光跟随敞开的缝隙洒进屋内,也不过是蔓延了咫尺而已,他转身合上卝门,才往里走,的确是十分杂乱,在灯光的照耀下能够清晰的看到,大量尘埃翻滚的踪迹。玄关处丢弃着精致美丽的低跟鞋,与女士偏爱的丝带,客厅的墙壁上贴着香槟底色的碎花墙纸,还有掉落在地上碎成一滩的水晶灯,红丝绒绣金线装饰的沙发已然蒙上一层厚厚的尘埃,许多看一眼便知价值不菲的青花瓷器,大约是因炮火带来的冲击与震颤而碎在地上,沙发上长裙和披风也被随意的丢弃,明显是许久不曾有人打理,但整个房间仍然显示出原有主人的良好品味。

  

  看上去就如同柏林失去被抛弃,成千上万的平民居所并无二致,但校官眼神敏锐,很快就注意到那会客厅内的长桌旁,安乐椅上,正躺着一个人。校官走过去,发觉对方居然正在炮火声连天的废墟中安睡,年轻的纳卝粹军官穿着灰蓝色的常服军服,胸前挂满了象征荣誉与战功的勋章,每一枚都被保养的崭新锃亮,在手电冷光灯的照射下反射卝出金属的光泽,他躺在那把安乐椅上,略微侧着些头颅,尽管不免沾染尘埃,但是头发却被一丝不苟的打理过,浅金的短发梳成一个利落的背头,没有一缕碎发旁落,他身前还披着一条羊毛薄毯,双手放在腿上,右手手心中握着一只珐琅镶嵌着宝石做成的精致怀表。换做是其他苏联校官,不,不要说是校官,那怕只是普通的下士,恐怕看到这纳卝粹的第一反应,便是拔卝出腰间的配枪,直至对方的眉心,但这位校官并不想这样做,他的确带着枪,但他现在不想打扰对方这安稳如尸体般的睡眠。

  

  满打满算,似乎已经有整整四年,快五年没有见过面,虽然对于接受过永生祝福、不老不死的国度来说,或许并不是那么长的一段时间,但这四年来,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曾被缩短。普鲁士他变了吗?…手电那束光在那长桌上缓慢的游走,校官看到桌上摊满了大大小小的地图,每一张上都被红色或蓝色的油笔涂满了标注与痕迹,还有大量被翻开,未看完的文件,封好的信封,或者废弃的稿纸,上面留下戛然而止,未能补全的字母,这一切的一切摊在桌上,但却仿佛有着无形的辅助线般,被整齐划一的规整摆放。在长桌一旁放着一只银托盘,上面两只古典平口杯倒扣着,压在一条餐巾上,旁边还有一瓶基辅产的伏特加,连标签都蒙尘,似乎在等待客人的到来,至于那台打字机,就在安乐椅触手可及的咫尺之间,一张信纸还夹在上面,留着未曾打完的信件,旁边放着一只相框,照片中是穿着崭新军装的军官与身着红裙礼服的美丽女人挽着手臂,并肩而站,对着镜头莞尔一笑的场景,瞬间便是永恒。钢笔与墨水也被摆好平行的位置,不偏不倚压在那厚厚一摞文件的正中间。校官动一动手腕,将那束光再次移到军官的脸上,那怕突然被强光照射,都不曾动一动眼睑,连睫毛都没有轻卝颤,那面孔也一如校官记忆中那般,削瘦、苍白,灰蓝色的眼眸在闭上时,倒还少了几分冷漠可言,军官的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就连在睡梦中都眉头微蹙,过薄的嘴唇紧抿着,显现出些许尖刻,又仿佛是在沉思些什么事情,但却还是少有的安逸神情。

  

  校官凝视了许久后,才抬手,指节在那木质的桌面,缓慢又沉重的敲击几下,砰砰,砰砰,试图唤卝醒睡梦中的军官。也实在是奇怪,这连砖石都跟着震颤,振聋发聩的炮火声都叫不醒那军官,但木桌被敲击的细微声响,却可以引起他的警觉,那敲击声的余音还未在空气中消散,军官便已经睁开了双眼。灰蓝色的眸子半阖着,因强光照射,不免眨一眨眼,脖颈僵硬缓慢的转过来,军官抬起手来,扶着扶手,艰难的支撑身卝体,尝试从椅子上坐起身来,仿佛真的从睡梦中醒来一般,连声线都是嘶哑的,“啊,俄罗斯…”他低声问候到,并不是德语,而是用俄语,虽然仍然能让人听出柏林口音,但还算是标准与板正,说完,停顿了一下,将手中的怀表放到桌边,“您来晚了。”就连卝坐起来都需要花费极大的力气,以至于手腕都轻卝颤,明明是一副不过二十三四岁的年轻面孔,肢卝体的动作却如同老者般迟缓。闻言,校官翘卝起嘴角,但却完全说不上是笑,他将手电往下移动了一些,到军官的脚边,淡淡的回答道,“普鲁士,事到如今,您也该明白,这世上并非一切都能如您所愿。”尽管竭力想要放平声线,但说出的话仍带着掩不住的讥讽与嘲笑。这些弦外之音都被军官听得一清二楚,但他却选择性的无视了,而是先坐起身来,手臂支撑着身卝体,俯身,试图够到那放在桌上另一侧的托盘,但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够到,见状,校官便伸手,将托盘推到了军官的面前,“谢谢。”坐在椅子上的人张口,想字正腔圆的道谢,最后却只能说出仅剩气息的嘟囔,他抬手将酒杯翻开。军官紧皱眉头,虽然嗓音嘶哑,但说出的话,却让人听不出敌意,“来一杯伏特加把,这是我特意为您留的。”说着,军官拿起那瓶还未开封的酒,想要揭开瓶口木塞上的封蜡,但尝试几次,都无法打开,一旦使劲儿,手腕就止不住的颤卝抖,连牢牢握住酒瓶都成问题,没办法,只得将那瓶酒再次推到校官的身前,“还要麻烦您为我打开。”校官闻言,只是接过了,但却并没有真的打开,不为别的,他现在实在是没有喝酒的心情。

  

  军官顿一下,见面前的人没有动作,抬眸,扫一眼那低沉的面孔,没有再说话,只扶着桌边,支撑身卝体站起身来,翻看着那桌上数张地图,最终抽卝出其中一张,伸手将散落在桌面各种信纸、文件都扫到一旁,将那张地图摊开来,用手掌抚平,又拿起压在钢笔下一份文件打开,手指向那张地图,另一手撑着桌面,校官为他打着灯,看到那文件上是一份时刻表。说不来到底是手臂,手腕,还是手指,军官的右臂从肩膀到指尖都剧烈的颤卝抖着,但却仍然悬在半空不肯方向,指尖最终落在地图上的柏林郊外,灯光与指尖顺着那道标注好的蓝线,一路越过奥德河,从潘科区,划过到蒂尔花园区,最后落在国卝会大厦的坐标上,蓝灰色的目光如炬,仿佛在地图上看得到那行军的脚步,军官低垂着头颅,好似脖颈快支撑不了重量般,定定的看着那光束之下,国卝会大厦的一点,好一会儿,最后还是侧头,望向身旁的校官,“按照我的推算,您昨天傍晚就该来见我,不出意外,今日午夜,红军便能攻克国卝会大厦。”尽管声音虚弱、无力,但说出的每一个词都如此笃定。

  

  语毕,四目相对,蓝灰色的眼眸望向紫罗兰的那双,校官看着那双看似微眯起,实际上是连睁开都费力的灰眸,最终还是笑了笑,但笑容在他脸上不过转瞬即逝,只停留了毫秒片刻,就恢复冷峻的面孔,他不想,也没有回应,军官自命不凡的推断,而是说起别的话题,“您居然没有亲临前线,躲在这里偷懒。”语气倒十分轻卝松,就仿佛只是在于许久未见的友人,闲谈打趣那般,校官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拨卝弄翻开桌上这大宗的信件与文件。军官原本是极其厌恶被触卝碰私人物品的,但此时此刻,他的目光却完全没有放在上面,放任自己的物件就这样被随意翻卝弄,但就算余光的确瞄到,也已经并不真的在意了,连开口呵斥都不想,军官只是呼出一口气,侧身,扶着椅子,又缓缓的坐回去,但没有躺下,而是双脚着地,尽力的坐直腰背,手肘支撑在扶手一侧,掌心托着额头,五指不断的揉按着太阳穴两侧,低垂着头颅,紧皱的眉头无论如何都不能被舒展,“这些日子,我一直感觉身卝体不太安宁,”军官徐徐说道,但校官好像并没有认真在听,因为他无意间在桌上发现一些有趣的东西,“…时长心悸出汗,每一根骨头、每一条神卝经都隐隐作痛,”大约是由于军官嘶哑的声音实在是炮火声太过相配,几乎要融为一体,校官确实是没听的十分清楚,但也不需要听清,普鲁士又能说些什么呢,都是无关紧要的疯话,和废话罢了。至于这桌上的东西,他刚才没仔细看,现在才发现,桌上那被牛皮纸扎起来成捆的都是什么,邮戳遍布世界各地,从西欧诸国一路到东方亚洲,或是飘洋跨海,伦敦、加利福尼亚、旧金山,时间维度更是横跨数个世纪之久,最旧的就连信纸与火漆都早已变卝软,最实新的还带着未干的油墨,这些信件往来不仅仅涉及数位,校官熟识已久的同卝僚,也来自各国的贵卝族、政卝客、石油大亨,其中也不乏他自己,“连视线也偶有模糊,思绪难免不受控卝制的,混乱起来。”军官在这样说的时候,似乎是心理上的作用,总感觉这种种病症都被即刻加深,刚才轻柔的手指也渐渐不由自主的开始捏着头颅两侧,似乎这样便可以用痛疼消除痛疼一般,

  

  说完,军官扶着额头停顿片刻,过了半晌,还是没有等到有人回应自己,而他又恍然间想起什么,抬起头,看向身旁的校官,蓝灰色的眼眸早已在黑卝暗中丧失敏锐,他现如今已经看不清楚他亲爱同卝僚的脸庞,唯有模糊的身影,连眼神都僵直着,“今年早些时候,苏格兰与我联卝系,说…”话到嘴边,军官再次低头,覆着额头,想要竭力的思索出一些词汇,亦或是记忆,“英格兰受了重伤,”而闻言,校官才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他放下没仔细看完的信件,将手电再次照向军官恍惚的神情,灰蓝色的眼眸隐匿在眉骨的阴影之下,校官不免睁大眼睛,凝视那军官年轻又衰老的面孔,而那怕双眼已然不再清澈,军官还是能觉察到光线的变化,他知道校官看向自己,于是又抬眸,咽一下喉头,舒缓喉卝咙的干渴和焦灼,十分恳切的说道,“我知道后,心里总不舒坦。”但校官闻言,却冷笑起来,“算起来,英格兰的重伤还都是拜您所赐。”完全是在指责,四目相对,校官对军官虚情假意的伤感不为所动,只想要嘲讽。平心而论,俄罗斯说的也全是实话,也是在今年年初,英格兰好不容易九死一生从前线,回家休假,却平白无故被德国空投的导弹击中,当俄罗斯知道时,英格兰已经在医院躺了半月有余,所以他这样说,实在也不算是冤枉普鲁士。而军官闻言,难免还是移开目光,他坐在那把椅子上,纤细修卝长的十指交卝缠在一起,指肚在手背敲击出一些莫名的节奏,或许那只是控卝制不住的颤卝动,“我派了帝卝国最好的医生…去伦敦为他医治,但不能亲自看望,我内心总归是不安。”只是这样一句辩驳,说着说着,连普鲁士自己的声音都越来越低沉,事已至此,却还要为自己维持这虚假的体面,俄罗斯不知道普鲁士这种种无用功,到底是为那般,大约只是一如既往,精神错落的胡话罢了,于是他便像是听了胡话一般,张口轻叹起来,“您可真是疯的不轻。”说完,俄罗斯便转头,继续打着手电,翻看那桌上的信件,所以当普鲁士抬头时,他只能看到俄罗斯的侧脸,“但说到底,我还是最担心您。”

  

  但俄罗斯却毫不在意,不仅不在意,甚至还讪笑起来,“我马上就会赢得这场战争,您大可不必为我费心。”或许还需要一周,或许只需要三天,这都不一定,但唯一重要的是,苏联一定会赢。可是普鲁士闻言,却无法感觉到肩膀上有任何轻卝松,甚至,因为自己亲爱同卝僚这过分的乐观,而更加忧虑起来,普鲁士伸出手,先要抓卝住俄罗斯的手臂,但最终只扶到桌边一角,“是…”俄罗斯确实会有,这件事他无法否认,但是,“您失去了那么多子民,战火如同恶卝疾,蚕食您的精力,在这场战争停歇之后,您也不会得到多久和平,英格兰不值得信任,合众国也必然与您反目,他们会联卝合卝起卝来,在政卝治上孤立您,在经济上制裁您,他们会用那把击毙了德意志的枪口瞄准您,”普鲁士的眼睛花了,他看不清楚,也看不到,看不到俄罗斯在他义愤填膺说出这番话时,脸色是如何跟着普鲁士越发激昂的语调逐步下沉,最后等普鲁士语毕时,甚至连手上的动作都停住了,他侧眸,望向普鲁士,紫色的眼眸在黑卝暗中几乎要散发出幽光,就如同饥肠辘辘的饿狼,恨不得下一秒就咬断猎物的脖颈,苍白的脸上是何等狰狞,“我实在为您担心,俄罗…”原本俄罗斯是想忍住的,但当普鲁士最后补充道时,他实在无法忍受,话音还未落,俄罗斯便伸手,一下就钳住普鲁士的脖颈,“…斯。”最后那未说完的字词,也戛然而止,最后只剩下一些难以辨析的余音。

  

  也是现如今普鲁士已经几乎站不起来,就算他能站起来,也是那副,比俄罗斯足足低上三寸的身长,不像是俄罗斯,拥有宽厚强壮的臂膀,普鲁士天生精瘦纤细,与俄罗斯相比,也必然是体格上压倒性的劣势,更何况,此时此刻的普鲁士已然行将就木,俄罗斯只用一只手臂的力气,就可以轻而易举将普鲁士拎起,直到双脚离地,这对于俄罗斯来说就如同抓起一只食草的幼兽,或刚出生的家宠般简单随意,如果捕兽夹一般的五指再用上几分力气,也足以让普鲁士尝到濒死般的痛苦窒卝息。双卝腿因腾空的不安全感,下意识的挣扎晃动起来,但也翻不出什么水花,俄罗斯的虎口正好压在普鲁士喉头,他抬起双手,握住俄罗斯的手腕,但却根本没有真的用卝力阻拦,就这样任由俄罗斯掐着自己的脖颈,“我来可不是为听您说这些。”只不过是说话间的几秒,普鲁士苍白的脸色就因缺氧泛起红色,额头一侧,连青筋都凸显起来,口卝中发出一些无济于事的嘶哑沉吟,连眼前也一片模糊,普鲁士看不到俄罗斯的面孔,只看得到那刺眼的光束,蓝灰色的眼眸在同样冷色调灯光的衬托下,显得无比冷漠,“……为了这场战争,这几年,您已经很久,很久没来看望我了,就连信件和电报也不曾回过,”普鲁士说着说着,冰冷的双手就从手腕游走到俄罗斯的手背,他明明根本看不到俄罗斯,却还是下意识的尽力睁大眼眸,希望自己可以看到些什么,蓝灰色的眼眸也因此显得更加骇人与冷漠,但是那肢卝体的触卝碰,实在让俄罗斯感觉无比厌恶,“俄罗斯,您可知我十分想念您。”连同普鲁士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让俄罗斯感觉十分作呕,但他却不想松手,看普鲁士竟然还能说出话来,知道想必是自己下手太轻。于是他一边加重力气,一边回答道,“你疯了,普鲁士,你我正在开卝战,我怎么可能见你。”每一个词几乎都是从牙缝中硬生生的挤出来,俄罗斯恨自己不能直卝接卝干脆的掐死普鲁士,但另一方面,他又怕普鲁士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自己掐死,逃出生天,他想要普鲁士生不如死、受尽折磨。如此这般的念头盘旋在他脑孩子,俄罗斯觉察不到,自己的表情此时此刻是何等狰狞,就好似,他才是那个濒死的困兽一般。

  

  普鲁士因窒卝息而紧皱眉头,闻言,却一反常态,对俄罗斯翘卝起嘴角,双手握住俄罗斯的手,冰冷和炙热在这一刻,通卝过皮肤的接卝触持平后又相容,鼎足而立,“…但您终归不还是来了。”明明是听起来语调如此温柔、斯文的一句话,但却仿佛一只毒箭般,从背后刺中俄罗斯的咽喉,他听到后哽住一秒,但在短促断弦的愤怒之后,还是死死掐住普鲁士的脖颈,“……国卝家间的关系瞬息万变,以利相交、利尽则散,可是您…您,”眼见普鲁士如此说道,俄罗斯的神色也跟着陡然低沉,“我为战争擅自撕毁条约,进犯您的国土,想必您心里早就不把我当朋友了吧。”俄罗斯没注意到,在对话的往来之间,他早就不自觉的放下手臂,原先普鲁士的鞋尖还离地几寸之远,现如今也快能触卝碰到地板了。但终归还是被掐住脖颈的钝痛,呼吸也如同破旧损坏的风箱般难以入耳,普鲁士刚才脸上只是泛红,此时此刻连苍白的嘴唇都翻起病态的紫色,他因俄罗斯手上的动作仰起头,因而在俄罗斯看来,那双本就狭长又上挑的灰眸,就如同在睥睨自己一般,让俄罗斯感到不快,就连那状似苦涩、悲悯的语气,让俄罗斯听来也都全暗含恶卝毒的讥讽,他完全是本能性的反击,赌咒,“何止,我简直想要您碎尸万段。”

  

  但话说出口,还是将普鲁士放下。五指陡然松开,普鲁士的身卝体一下没有重心支撑,先是脚尖着地,而后膝盖则重重的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以至于连俄罗斯的脚跟都感觉到地板的在震颤,但他却下意识的往后退一步,生怕普鲁士弄脏自己还算干净的军靴,而后是手肘,到手掌,普鲁士弓着腰背,完全是蜷缩着身卝体,匍匐在俄罗斯脚边,连额头都贴着地板。他双手握拳,手臂放在地板上支撑身卝体,喉卝咙如同吞了刀片般刺痛,还带着些翻上来的腥甜,他先是大口、剧烈的呼吸着,以至于整个身卝体都跟着起伏,但那呼吸声却一声比一声沉重、艰难,甚至有一口气没能跟上,就立刻咳嗽起来,他本想从外套衣兜中拿出手帕,但却还是来不及,最终只能用手掌捂住口鼻,但是接连不断的咳喘声,还是从指缝飘出。俄罗斯将手电移到下方,看到普鲁士指缝中淌出一些粘卝稠的血液,混杂着一些似乎是唾液与脏器碎肉的混合卝体,黏连在一起,又随着普鲁士的每一次咳嗽,一滴一滴,砸在那木质的地板上,变成一滩。他下意识嫌恶的皱眉,又收一收脚,生怕普鲁士那肮卝脏的血液玷污到自己的鞋尖。但最终,连普鲁士的掌心都接不住,那血液直接溢出来,普鲁士也干脆就放弃了,他收回手,用那陈旧,但却还是干净的军装衣袖,擦一擦嘴角的血迹,但却没能擦干净脸颊沾染的大半,一边粗喘,一边说,仿佛是说给地板听,俄罗斯看一眼都要紧皱眉头,“……但我真的厌倦了,厌倦政卝治与战争,厌倦…再一次的失败与失望、厌倦这世间一切的不确定与不完美。”在说话时,他也偶有咳嗽,一些新鲜的血液在他张口时直直的流淌出来,滴在地板上,沾满粘卝稠液卝体的五指,后来也还是握紧,撑在地板上,连手臂都在颤卝动,普鲁士需要拼命的压抑口卝中那腥味,才能将语句说的完整,他憋着一口气,心口直疼,“我为德国,为欧洲,为世界做出那么宏伟的规划,我曾经有过多么好的机会,整个世界都可以被我尽收掌中,德意志能够建立一个新的‘日不落帝卝国’…”他隐约看到地板上那一滩血迹,就仿佛看到自己业已破碎的美梦,在冷光灯的照射下,暗红色的液卝体夹杂着块状的碎肉,像是浓卝稠的一滩,无法名状,在片刻休息之后,刚才紧卝握的五指又张卝开,掌心撑在地板上,留一个一个血红的手印,普鲁士脚下用卝力,竭力的想要站起身来,他一边说,一边尝试动作,紧卝咬着牙根都酸痛,“可到头来…我的子民是经受不住命运考验的草包,我的将领都是欺卝骗、背叛我的废物…”他单膝跪地,目光随着身卝体的起伏往上,难免看到俄罗斯锃亮的军靴里塞着褐绿色的衣卝裤,“无论什么样的结局降临到他们身上,我也一滴眼泪都不会为他们流。”说道此处时,话语中竟带着掩饰不住的气馁,就好似他才是那个被世界辜负的可怜人,俄罗斯不想对普鲁士这番疯话,做出什么回应,实在是浪费口舌,他只是静静的看着,看着普鲁士伸手够到桌边,艰难迟缓的想要站起身来,“现如今,我的理想破灭了,国卝家社卝会主卝义无法推行,”他手肘挂在桌面上,另一只手伸出来,想要抓卝住俄罗斯大衣的衣角,原本是可以抓到的,离普鲁士的指尖不过咫尺之距,但最终,俄罗斯还是适时的后退了细微的一寸,普鲁士身卝体往前倾,手上却落空,再次跌倒,身卝体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那伸出的手臂,也恰好落在俄罗斯的两脚之间,还是错过了,干净的军装也被粘上灰尘与血液,勋章刮在地板上,留下一些去不掉的痕迹,“随着战争而去的还有我的家人、兄弟、爱人、朋友,”普鲁士躺在地上,眼眸直直的望向前方,但其实他什么都没看到,喘了几口气,又咳嗽几声,血液顺着嘴角淌出去,在苍白的脸色变成鲜红的一道,指肚扒着地板,血迹被如此抹开,留下骇人的痕迹,“一切使我的生活美好、有价值的东西,全部都消失殆尽了。”

  

  看着这垂死挣扎的卑劣之徒,俄罗斯不免泛起嫌恶,他举着那手电,面对普鲁士自艾自怜的控卝诉,内心无卝动卝于卝衷,因他知道,不管普鲁士失去了什么,都是他应得的报应,俄罗斯尤嫌不够,但临了,俄罗斯还是忍不住,忍不住想要开口板正普鲁士因精神与记忆的错乱,而导致的逻辑错误,“家人,您哪里还有家人?”俄罗斯看普鲁士手掌撑着地面,似乎仍然想尝试站起身来,“您的家人,不早就被您一个个亲手杀光了吗。”说道此处,俄罗斯不免想起,那接二连三送到自己手中的讣告,实在是一份过于冗长的死亡清单,紫罗兰色的眼眸转一转,他打量着普鲁士如蛆虫般挣扎的身卝体,连语调都是轻快上扬的,“还是说,您以为匈牙利、保加利亚、罗马尼亚、克罗地亚,是真心把你当成家人?”俄罗斯并不晓得,普鲁士这些不可理喻的错觉与幻象,是否清卝醒时,也持久存在于普鲁士的脑海中,简直是精神失常的言行,“…就连无卝恶卝不卝作的英格兰,都不愿再与您这种残杀手足之徒,称兄道弟呢。”非要说,对比的确是上帝凸显自己造物之美的最佳手段,如果对照是普鲁士的话,似乎连英格兰的灵魂,都不是如此卑劣不堪了。而彼时的普鲁士,正手脚并用的想从地上爬起来,听到俄罗斯这样说时,身卝体却莫名的僵住片刻,普鲁士扶着桌边,头颅却是低垂的,俄罗斯看不到他的神情,只听到普鲁士如喃喃般的问到,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英格兰…连英格兰也憎恨我吗。”这两者之间或许并无二致。

  

  本来俄罗斯是不想回答的,但见普鲁士已经疯癫到这般田地,还是不免觉得惊异,就算不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英格兰,如果英格兰此时此刻在场,又该对普鲁士是何等的唾骂,因而俄罗斯才开口,也是对普鲁士虚假记忆的修正,“您轰炸英格兰的故土,杀了他那么多子民,还把几次三番把他关进集卝中卝营备受折磨凌卝辱…您以为他还愿意当您是兄弟?”俄罗斯生平见过最病入膏肓的精神病人也不过如此,这一桩桩一件件,明明都是普鲁士亲手犯卝下的罪行,而现如今,他自己竟然先不记得了,真是弥足可恶。但普鲁士听到,也并未露卝出什么多余的情绪,只是嘶哑着嗓音,不咸不淡的感慨道,“多么遗憾…”俄罗斯不知普鲁士到底在遗憾什么,但俄罗斯并不想再深究,可他却不知为何,被普鲁士这不以为然的态度给惹怒,他知道普鲁士一向能轻易挑卝起他的怒火,但还是不免每一次都让他得逞,“还有,您以为法兰西是心甘情愿呆在您身边吗,”俄罗斯试图用言语增加普鲁士的痛苦,他非要揭开普鲁士的旧疮疤,还要在上面撒上足量的烈酒和盐巴,“您知道,他逃出来后,是如何向美利坚哭诉,哭诉您是如何圈禁、胁迫他,”这漆黑房间内唯一的光,一点一点,跟着普鲁士起来的身影而移动,俄罗斯不免注意到,普鲁士此时此刻已经舒展的眉目,于是又补充道,“他可是迫不及待等着看您得到报应。”一字一词,都足够锥心狠卝毒。

  

  而彼时,普鲁士的视线正巧与桌面齐平,他看不清楚那张相片,但脑海中却浮现在并无二致,甚至是更加生动的影像,也因这片刻的祥和与安宁而翘卝起嘴角,方才手指沾到脸颊上的红色印记,此时此刻就两颊仿佛裂开的皮肉,嘴角之外延伸到耳鬓的骇人痕迹,蓝灰色的眸子半阖着,已经无法聚焦,但他还是侧目望向那相片所在的地方,一边撑着大卝腿起身,一边向俄罗斯描述,“…在舞会上,弗朗索瓦丝总盘起他的长发,露卝出光洁的后背,他脖子上戴着珍珠项链,穿着那套鲜红的长裙,所有军官都想与贝施密特夫人共舞。”或许在旁人听来,普鲁士描述的弥足美好,但也无法打动俄罗斯分毫,只会让他为自己脑海中浮现出的画面而感到嫌恶,很显然,普鲁士无论是目光还是记忆,都被蒙上一层无比主观的虚假印象,亦或是他精神失常到刻意忽略了一些十分重要的事实,假装自己没觉察到,别人看向他的目光有多么恐惧和厌恶。也因不知名的怒火,驳斥的声音都不住的增高,俄罗斯顺着那束光凝视普鲁士状似平和的脸庞,高声道,“您可醒一醒吧,法兰西又不是女人。”但这句话,普鲁士就如同根本没有听到一般,只顾着继续喃喃自语,他从地板上爬起来,不知是在说服俄罗斯,还是说服自己,“皮草、珠宝、香烟、口红…我给了他…我能给的一切。”但却已经没有站直腰板的力气,漂亮的军装在方才几度的挣扎匍匐中,也沾染上去不掉的血迹、灰尘与褶皱,就连胸前的勋章也未能幸免。

  

  必须要扶着些什么东西,才能勉强站起身卝体,但从肩膀到双卝腿,无一不是战栗的,普鲁士知道俄罗斯就站在自己眼前,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看清楚一些冷白色的光晕痕迹,他睁大眼睛,想要抓卝住那模糊的身影,不自觉的伸出手臂,向着这唯一的光亮走去,但是双卝腿颤卝抖着,迈出的每一步都是如此艰辛,神情再迫切,却架不住,那束光,在不断随着他前进的步伐往后退去,每一步都恰到好处,距离普鲁士的指尖只有咫尺而已,“提前告诉您,我已经与合众国达成协议,战争之后,包括柏林在内,四分之一的德意志,都将收于苏联掌控之下。”俄罗斯站在那束光后的黑卝暗,面色冷峻,凝视眼前人蹒跚的步伐,一字一词道,“普鲁士,欢迎回家。”每一个字都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刀子一般砸在普鲁士脸上,带着藏不住的歹意,明明满腹威胁,但普鲁士听到后,却并不觉得惧怕,反而微笑起来,他似乎也已经知道,自己终究是追不上这光亮,但却不想完全的放弃,还是扶着桌面,无比缓慢的向前挪动,嘶哑的嗓音说出的俄语并不好听,就如同被扯烂的布条一般让人难以忍受,“…我一直对您有信念,在内心深处,我知道,您总能获得…这场旷日持久卝战争的最终胜利…”俄罗斯后退的脚步终于停下,因为普鲁士也走到长桌尽头的一角,他身前已经空无一物,无处搀扶了,但普鲁士那一向漠然的脸色,却突然让俄罗斯看出几分平缓来,亦或是呆滞与麻木,那灰蓝色的眼眸中,再也看不到奕奕的光泽闪烁,“我真心为您感到高兴。”但归根结底,无非是普鲁士的疯话罢了,俄罗斯闻言,因怒意,终于露卝出一些笑意来,嘴角翘卝起一个并不友好的弧度,眉梢挑卝起,连眼眸都弯成月牙,但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心情,悲悯吗,还是鄙夷,他这可怜的同卝僚,现如今大约已经分不清楚虚幻与真卝实,但俄罗斯还是说出口,“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虽然他并不指望能得到一个理智清卝醒的回答。

  

  普鲁士闻声,竟少有的舒缓眉头,“……普鲁士已经彻底输掉这场战争,”虽然知道希望破灭,但普鲁士还是想尝试,他带着再次匍匐在俄罗斯脚边的决心,往前倾去,伸手,想要抓卝住俄罗斯身上的什么东西,最终手指终于勾到俄罗斯腰间的束带,而后,普鲁士看着俄罗斯的面孔,浅笑起来,“明天之后,我会被后人憎恨、唾弃、诅咒…”然后俄罗斯便知道,此时此刻,普鲁士的思绪实在是不能更加清晰了,他本可以打开普鲁士的手腕,但他没有这样做,因为他知道此时此刻的普鲁士,对他已然不具有任何威胁,所以便放之任之。普鲁士脚下不稳,一尺之距,却走了三步,他弓着腰背,终于走到那束光后面,站在俄罗斯身前,“命运不允许我迎来其他结局…”没了那冷光妨碍,普鲁士终于能看清东西,说起来,他也是拥有帝卝国空军都羡慕的优渥视力,方才勾住俄罗斯束带的手正好顺势往上,搭住俄罗斯的肩膀,普鲁士离得太近,近到俄罗斯能轻易闻到他身上,那股腥甜,和浓郁的松香味道混杂在一起,独特的气味,“但我亲爱、亲爱的俄罗斯,您也知道,唯有摧毁一切之后,重建才来的更加容易。”不知为何,俄罗斯竟听出些笑意,或许是因为普鲁士太过虚弱无力,因而连说出的话都显得轻柔,语毕,只见普鲁士停顿一下,颤卝抖着手臂,从衣兜中拿出一张什么东西,放到俄罗斯心口一侧,是普鲁士用手掌压住,才不至于让它落到地上,另一只手抚过俄罗斯的后背,手肘又揽住俄罗斯的脖颈,普鲁士也是需要踮一踮脚尖,才能将下巴抵在俄罗斯的肩膀,但也因此,不免将下巴上一些未干涸的血迹与碎肉,蹭到俄罗斯干净的军装上,“一个全新、伟大的国卝家,将在废墟之上…拔地而起……”在说出这句话时,普鲁士也实实在在只剩下气息飘到俄罗斯耳边,彼时,薄唇带着冰冷和粘腻的触感,贴在俄罗斯耳廓,热气扑在发鬓,略有些痒,在那苍白的皮肤上,也因此不免沾染许多,红色的痕迹,从耳卝垂,到脸颊一侧,大片如某种难治弊病的溃烂般深刻,灰蓝色的眼眸转动一下,余光望向那浅色的发卝丝,指肚从后颈往上穿过发根,普鲁士对着他亲爱、亲爱的同卝僚轻声说道,“愿您能替我看一看,那自信、明媚的早晨……”

 

  二十八号破晓那天,没人看到,一个苏联校官抱着扎成捆的文件,踏着连天的炮火声,走出柏林、蒂尔花园区、威廉大街三十三号。



联动

  1. 《1945·英国伤员》

后文

  1. 《灰暗旧时代的最后一夜》

  2. 《破晓之后》



本来想解释一下tag学 但后来想想 算了 好麻烦 干脆还是直接杀了我把(。

反正像我这种同人女 在旧社会就是要浸猪笼的 命根本不值钱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躺下了(不是(我的意思是(请看这里:一个十分重要的阅前说明(阅前说明为什么要放文后呢(不知道(或许还一心求死把(…非要我解释的话请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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