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不爱世人了

《先生买朵花吧》

1945.02/LONDON

前文:《他们带不走英格兰》



  最终,英格兰还是如愿回到英格兰。

  

  返程路上,他们全程无话。先是短途客机,然后转铁路,最后换成轿车,苏格兰路上亦或是看报纸,亦或是拿着报纸看窗外的风景,他不知这一番折腾是为了什么,只觉得和英格兰待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连周遭的空气都因英格兰的存在而变得浑浊难闻,令人难以忍受,无法舒展眉头。苏格兰本想带着自己的秘卝书,如此便好将眼前这金毛的麻烦货扔给他人照看,但最终苏格兰还是没有。而好在,英格兰也识时务的难得安静,没有那尖锐刺耳的聒噪声在耳边响起,舟车劳顿途中,心情总归是没有那么烦躁。一路上也算得上是顺利,毕竟在别人看来,一个是断手断脚坐着轮椅,被毁掉半张面孔的伤员,而另一个却是穿着军装,连头发都梳的一丝不苟的士兵。就连列车长巡查时,都忍不住多关照两句。

  

  下了火车后,自然有秘卝书处的人来接他们,穿着沉闷深色三件套的男人在人群中比比皆是,苏格兰看着谁都觉得面熟,而秘卝书却老远就看到那显眼的金发与红发。英格兰原本是可以看到的,但他的眼睛,如今不比从前好使,直到男人走近到六十尺的时候,他才看清楚来者何人,那可不就是他的秘卝书,“约翰!”约翰·拉塞尔。英格兰难得抬起还能用的左手手掌,摆卝动一下,少有的主动招来自己的私人秘卝书。跟苏格兰相比,英格兰现在只觉得自己这一向尖酸刻薄的秘卝书,如今看上去,也面孔亲切许多。而男人看到自己的顶头上司不过一周没见,头上就又多了几块绷带布条,脸色甚至比之前更加难看些,实在是说不出什么话来,他走近后站定,照例向两位尊贵的先生颔首示意,而后看一眼腕表,张口公事公办,“先生们,我们该回医院了。”听到这字眼,英格兰皱起眉头,而苏格兰则没出声,他知道眼前这人是英格兰的秘卝书,干脆松了手直接往车站外走,擦肩而过时,苏格兰想必,英格兰的秘卝书也知道接下来,那麻烦货该由谁来照看。

  

  男人见状,立刻接过手来,推着英格兰坐着的轮椅追上苏格兰离开的步伐,并略微超过他,“车已经备好,先生请跟我走。”秘卝书说了一句,然后快步往前,为苏格兰开路。

  

  新年初始的伦敦,一切仍然清冷又萧瑟,跟去年相比,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秘卝书开着轿车,多绕了两条路,最终才不偏不斜停在布朗普顿医院门口。停稳车后,秘卝书打开车门快步下去,还未来得及为后座的两位先生开门,苏格兰就自己推开门先下来了。见状,秘卝书只得折回去,打开后备箱,拿出折叠着的轮椅。苏格兰站在一旁,在这秘卝书忙碌的间隙从衣兜里抽卝出一根烟,看着男人将那被折叠压缩的轮椅展开,吐出口烟雾,“接下来,你来管?”苏格兰说完,余光瞥一眼那个还坐在车里,手脚不方便,却仍然试着往外钻的家伙,动作实在是笨拙,苏格兰不想多看一眼。而秘卝书闻言,非常明白尊贵柯克兰先生的意思,可这不代卝表秘卝书会接下这个差事,“对不起,理论上讲,从实际情况来说,这仍然是您的任务,先生。”他先是恭敬的给尊贵的先生道歉,然后抛出一个无法被挑出毛病的理由,“布里奇斯先生将我暂时调派去战后重建委卝员会协助工作,而白厅现在实在是人手短缺。”言下之意是,他作为一个谦卑的秘卝书,现下实在是无法抽卝出时间来,亲自照看自己亲爱的顶头上司,秘卝书处亦是如此。

  

  苏格兰听后眉头更加紧蹙,对这现状很是不满,虽然也难说,英格兰对此就能有几分满意,不如说,英格兰也相当的不满,“你的工卝资可是从我的津贴里扣!”说着,英格兰终于以缓慢的速度挪动到车门处,他一手抓着门框,探出头来,看着站在轮椅后的男人卝大声呵斥道。听闻此言,秘卝书着实因惊异而挑卝起眉梢,但这神情实在是在他脸颊上停留不过短暂毫秒,秘卝书惊异,不是因到底谁人握着他的工卝资,而是整个,从一八三九年都独卝立存在、由英格兰资助、作为只忠于英格兰的秘卝书组卝织,早在三年卝前都因英格兰个人的破产而被移交给了内阁接手掌管,也就是说,从那时起,英格兰的秘卝书已是隶属内阁的工作人员。男人是惊异于,他亲爱的柯克兰先生现如今竟全然忘了这事,虽然他也不打算此刻再次提起,只是说,“希望您可以安心休养,陛下与首相得空就会来看您。”前半句话是对英格兰说的,而后,秘卝书侧一侧身,“我已经为两位打点好医院,另外,明早八点,秘卝书处会派遣杰克·布鲁斯先生,作为您的协助。”后半句则是说给苏格兰听。

  

  “……真是该死。”苏格兰闻言,嘟囔起来,弹一弹卷烟,一些灰白色的烟灰跟着飘落,他抬手看一眼腕表,现在已经傍晚四点三刻,天都灰暗下来了,也就是说他还需要忍受至少十五小时,才有望摆脱这可怕的刑罚。而苏格兰的嘟囔声响也并不是那么小,起码秘卝书听的清清楚楚,而对此秘卝书的回应则是,给英格兰搭把手,将他扶到轮椅上,然后关上车门,在离开前,给了苏格兰一个非常程序化的微笑。而英格兰也听到了,但他没有对苏格兰发作,而是安安静静的端坐在自己的轮椅上,等待秘卝书驱车远去。直到那台黑色轿车最后一点虚影消失在道路尽头,英格兰才转头,看一眼身边的人,正抽着烟,看着灰白色的地砖若有所思,英格兰转一转灰色的眼眸,说,“我想去转转。”他说的宽泛笼统,但语气坚决,不像是在问旁人的意见,更像是提出要求或者发号施令。这正是苏格兰最厌烦的,他听到英格兰那沙哑刺耳的声音就下意识皱起眉头,甚至不需要听完英格兰具体说了些什么,嘴唇一碰就条件反射般的张口回绝道,“这不可能。”虽然比起高地,伦敦实在不算是冷,可是相较于白雪皑皑,这沉闷又不讲道理、说来就来的细雨,或许更加惹人不快。

  

  似乎是滴了些雨下来,待会儿没准儿会下大,再说,这儿可是伦敦市区,又不是什么,不见人烟的郊外,苏格兰还是宁愿坐在病房里喝杯热茶,也不想在街上多走动一步。他张口拒绝英格兰提议时,甚至没有费神多看英格兰一眼,只是低着头抽完手里最后一口烟,然后看看左右,发现身侧所见之处竟然没有一个垃卝圾桶,再回头,英格兰居然想自己往外走,但那轮椅需要双手转轮,而英格兰只有一只手好用,右手加了钢钉又带着夹板,连伸直都几乎做不到,他可以说是一直在原地打转,还不如直接爬来的快些,但是,“我可不会管你。”苏格兰看着他费力转动手轮的背影,声音略高些,说道。潮卝湿的空气让英格兰最近变得柔卝软的头发又粘成一缕缕的,发卝丝和绷带交卝缠在一起,不分彼此。苏格兰不知道英格兰有没有听到他这话,八成是听到了,但这也不妨碍英格兰继续尝试移动。三秒后,苏格兰抿着嘴唇,闭眼,用掌心摁一摁自己紧皱的眉心,把烟蒂扔到地上踩灭,然后跨步跟了上去。握住扶手,只是正常步速往前走,也要比单手转手轮快一些,英格兰的手腕因此被别了一下。他无需转头就知道是苏格兰在他身后,干脆甩甩吃痛的手腕,然后手肘放在扶手上,掌心托着脸颊,但凡还有一条腿还能动,就没人能阻止他抖着脚腕,不安分的乱晃。

  

  他大可以直接调转方向回医院,苏格兰,但如果真的这样做,除非到医院就立刻用吗卝啡加地卝西卝泮把英格兰闷倒,不然恐怕接下来十四个小时,他都将不得安宁,“一刻钟,找个报亭喝杯茶就回去。”这是苏格兰能做出最大的忍让了,闻言,英格兰歪着头,撇撇嘴,“我要去河边逛逛。”如果不是因为英格兰枕骨还有伤,苏格兰真想现在就一拳砸到他头上去,泰卝晤卝士河有什么好看的,更何况现在还下雨,连风都湿冷刺骨,“……你可别太得寸进尺了。”这句话中每一个字眼几乎都是从苏格兰的牙缝里挤出来。英格兰闻言没理会苏格兰,只是嗤声一哼,看着眼前的街景一点点被抛诸身后。

  

  走过三卝条街,他们才终于找到一家报亭。所幸雨并没有下大,一直是毛毛细雨,但为了避免伤口沾水,苏格兰还是把外套脱卝下来盖在了英格兰头上,呢制的布料好歹还有一些遮挡作用。将轮椅车轮略侧一些后停稳,站在报亭的避雨棚内,看一眼旁边大招牌上白色粉笔写出的字样,苏格兰终于有点闲情逸致,倚靠在摆满报纸的台子上,翘卝起嘴角,向报亭内那位穿着白色披肩、略显丰卝腴但面色和善的老妇卝人开口,“您好,请给我两杯热茶,谢谢。”因妇卝人看上去是五十岁的年龄,而苏格兰顶着二十多岁的脸总要装作是年轻人,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从一旁的英格兰身上勾起自己的外套,钱夹子还放在上衣内兜里。而英格兰似乎早就不满那上衣许久,先苏格兰一步抓起来就直接扔给了他,“我不喝。”临了还附赠苏格兰一句话。侧目撇身旁的金毛一眼,虽说嘴角的笑意还没有消散,但却还是不知为何的皱起眉头,好在只是短促的毫秒,接过外衣,苏格兰将目光再次放回报亭内的妇卝人身上,彼时两盏茶碟已经放在了报刊台上,纯白色的瓷器映着茶汤的深褐色,苏格兰看着妇卝人又张口,“不用理会他,夫人。”说着,他从衣兜里摸出六便士的硬币,然后把外套搭在手肘处,抬手把硬币放在时新、还带着油墨气的邮报上,然后又顺势端起了茶盏,侧过身来,看着坐在一旁,满脸刻薄气、直勾勾凝视他,怀里捧着玫瑰的英格兰,抿一口闷泡许久到已有些发苦的热茶汤,呼出一口气,带着揶揄随口说道,“这杯茶算他请您的。”对此英格兰只翻个白眼,而后又催促道,“快点,”灰眼从苏格兰的笑靥上一略而过,英格兰顺势侧头看向一旁,“可别让我等你。”但苏格兰才刚喝一口而已,他少见到英格兰愤愤不平又无计可施的样子,总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挑卝起眉梢,“要不你先往回走,待会儿我再追上你。”苏格兰完全是模仿了英格兰惯有的口吻,故意说出这样的话,明知英格兰办不到,才更要张口揶揄他,这机会可是千载难逢的,苏格兰怎么可能错过。

  

  但看着这蜷起一条腿,手臂压在报刊台上端着茶盏,一脸悠哉的家伙,英格兰只从那眉眼中看出傲慢与得意,蓝色的眼眸略微眯起来,睥睨着他——这眼神真叫英格兰心生不快。他顺势就抄起手中用过期旧报纸包着的那束玫瑰,鉴于这是英格兰手中唯一有的东西,扔向苏格兰,花束在不足九尺的距离见还在空中翻了个圈,最终正好砸向苏格兰怀里,花瓣上的露水因此被震荡,洒在了苏格兰的衬衫上。苏格兰反应很快,他提前一步放下了茶盏,完美接住了花束,低头将发皱的报纸一角卷进去,端详一眼面前鲜红的玫瑰,又抛回英格兰怀里,“拿好点,这可是我花三镑买来的花儿。”英格兰闻言随即就大怒,高声道,“根本不值这个价钱!谁会花三榜买一束花?!”苏格兰总是这样惹他厌烦——刚才在找报亭的路上,苏格兰看到那家,夹在理发店和酒吧之间,廊宽还不足五尺的花店,当时店外正站着个女人,在门口打理康乃馨,旁边还站在她五六岁的女儿,穿着一条棕色条纹呢的连衣裙,略微卷曲的马尾辫扎的高高的,绑着一条红色丝带的结,也没有在闲着,帮她的妈妈往外搬着花束。店旁边竖着一块招牌,上面写着几种花的价卝格。英格兰原本没在意这一切,直到他觉察出轮椅突然停顿了下,然后他就跟着苏格兰往花店的方向走过去,被自愿的。苏格兰把他放在门口一旁,走过去和那女人攀谈起来。那女人,说不上非常好看,金色的长发盘在脑后,别着一个玳瑁的发卡,脸颊消瘦,嘴唇不薄不卝厚,但却满目愁容,穿着一条呢制的高腰长裙,脚上踩着一双低跟皮鞋,很年轻,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样子。英格兰没太在意苏格兰和那女人在说些什么,这街上人来车往,并不十分安静,他也没有听的太清楚,但他看到苏格兰弯起的眉眼,还有恰到好处翘卝起的嘴角,他听到苏格兰不知说了什么,惹得那个女人发笑。而那的确是一副,就算是陌生人见到,也觉得亲和,但实则伪卝善的面孔,苏格兰用这低卝劣的手段骗过不少人,这世间少有人能看穿那歹卝毒的伎俩,英格兰算是其中一个,他甚至不需要花费毫秒——几分钟后,苏格兰在离开花店前,以虚高的价卝格买了一束玫瑰,苏格兰甚至不怎么喜欢玫瑰,和那女人问候告别后,转身没走出三步,就将花束随手扔给英格兰。

  

  他向来清楚苏格兰的行卝事作风,唯卝利卝是卝图、满腹算计,像是闻讯而来、盘旋在将死之人头顶的秃鹫,绝不会浪费毫秒时间,到对自己无利可图的事务上。而恰恰是因此,英格兰才想不出,苏格兰有什么理由非要买一束他自己并不喜欢的花、亦或是,花费一刻钟搭讪一个注定唯有一面之缘的陌生女人,这些事到底能让苏格兰得到些什么好处?再或者,非要在他眼前乱晃,半月之久都不肯离开,担下这出力不讨好的差事,如果仅仅只是为了看自己的洋相,从哪个方面来考量,都不是一桩十分划得来的好买卖——但苏格兰不介意,他耸耸肩,端起茶盏,看着对他财务状况横眉竖眼的英格兰,满脸不在乎,“这可是我的津贴,我想怎样用都可以。”说完,苏格兰又抿一口茶,他说的尽是些实话。英格兰的确无法辩驳,他只得沉默着直视那双低垂的蓝色卝眼眸,蹙起眉头,看着茶汤的热气在苏格兰面前缥缈向上,然后慢慢消逝变淡,连睫毛都不曾颤卝动一下,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如果你不想见我,那就不要见。”如果苏格兰想,他总可以推掉的。总的来说,不见面要比见面更好,这似乎是所有人都认可,且经过实践验证的真卝理。苏格兰闻言,没说话,他只撇一眼快见底的茶盏,连杯带碟放回了报刊台,翘卝起嘴角,向报刊亭内的妇卝人抬手示意,然后收起笑容,走到英格兰身后,在推起轮椅前,将挂在手臂上的外套又展开扔在英格兰头上,没打商量,直接往回走了。

  

  将盖住了视线的衣角扯到一边,英格兰一手托着脸颊,满脸愤愤,他没再开口叫嚣,要去河堤旁逛逛之类的话,他现在受制于人,这是不争的事实。只能任由苏格兰推着轮椅,两人贴着路沿边,踩着脚下昏黄的灯光,披着夜幕往回走,过了才片刻,一个声音从英格兰身后传来,“你是该好好休息。”苏格兰突然没由来的说出一句话来,英格兰听闻,撇着嘴没说话,灰色的眼眸迷成一条缝隙,看着前方一片虚无,结膜出卝血还没完全消散,那双灰眼泛着红光,像是警惕猎物的毒蛇——他只是不知道苏格兰在盘算些什么,这状况令他感到不适,因为他向来都清楚苏格兰在谋划些什么,他向来都知道,苏格兰种种手段之下,是为了得到什么。但这次,目前来看,英格兰还没搞清楚。

  

  而或许是因夜色将近,街上的人要比刚才少了些。“该死。”无言走了半晌后,苏格兰忽然极小声嘟囔了一句,他们连街角都没有走到,就又停下。那句咒骂,英格兰倒是听的清楚,他闻声坐直腰背,侧头撇一眼苏格兰,眉头皱成一团,没安好气,刚想质问他,又看到些什么人事,但却被苏格兰打断了,“该死!”他又重复了一次,但声音略高了些,英格兰看向他,发觉苏格兰正看着头顶的黑幕。在最开始的三秒钟,英格兰没有十分反应过来,但紧接着他听到警报声,还有哨声,都从远处传来,唯有后者正以飞快的速度逼近。无论是哪个声音,英格兰异常熟悉,他一个激灵,下意识想要起身,但还未来得及看清楚什么,还未来得及动一动脚踝,就被苏格兰用外套蒙住了脑袋。呢制的上衣,挡雨已经是勉强,也难说能挡住那股子难闻的硫磺气,而爆卝炸声则更是振聋发聩。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让人来不及反应。

  

  英格兰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被苏格兰拉扯,还是因被导弹落在身侧大楼炸开的冲击波打中,才滚落到地上。但无论如何,他都已经摔在地上了,并且还是以一种被蒙住头、两眼抹黑的状态,他滚了一圈,最后做起来跪在地上,耳边只有翁鸣声,偏头痛立刻就开始发作,整个后脑勺都隐隐作痛。上衣在混乱中散开,石砖木材被炸碎扬起漫天灰尘,像是曾经席卷伦敦的毒雾,但凡有一点点缝隙,就立刻蔓延开来,侵蚀每一寸空气,也钻进英格兰的口鼻,他一手撑着地,不住的咳嗽起来,干脆扯掉了苏格兰的外衣。眼前只有白色的灰尘,全是灰尘,但凡是吸卝入一口,就仿佛吞下针和刀刃那般而感觉喉卝咙剧痛,继而愈发呼吸困难,那毒雾如此之厚,他几次抬手驱散也无济于事,英格兰甚至无法看清楚苏格兰在哪里,只感觉到突然有人抓卝住他的手腕。而苏格兰必须离英格兰咫尺之近,才能勉强看到英格兰面孔的轮廓,“我、我,咳…早就告诉你!”导弹就落在他们的头顶,确切的说,是路对面那座大楼的三层,苏格兰满脑都充斥着绕梁不绝的翁鸣声,恐怕一时半会无法缓解,想必英格兰也是如此,他每说出一个字,就要吃一口灰尘,喉头干的发卝痒,可就算这样,苏格兰也要说,“回伦敦是个…糟糕透顶的主意!”说不清楚到底是英格兰,还是伦敦,两者中哪一方更像是活靶子,但此时此刻再深究这问题,也实在没有什么意义。英格兰低着头,他感觉头脑里不太清卝醒,用手掌拍拍耳廓,晃一晃头,翁鸣声也没有消减几分,倒是有许多的喧闹和嘈杂、喊叫和脚步声灌进他的耳道,换做平常,他必定有许多可以反驳苏格兰指责的话准备着,只待薄唇一碰便脱口而出,但此时此刻,他全然没听到苏格兰曾对他讲过话,所以对此也毫无反应,他只听到哨声。

  

  还有哨声。

  

  和,哨声。

  

  浓雾散去,看着在满地的碎石残片,有呢子外套遮挡的英格兰倒还好,苏格兰自己头发和肩膀上都落满了尘埃,而他甚至没费心想着抬手拂去。四目相对,苏格兰立刻就站起身来,俯下卝身,一手抓卝住英格兰的手臂,另一只手正准备扛起英格兰的小卝腿,但是动作却停在半空,在毫秒间,苏格兰思索了许多,他本想像之前在战场上惯用的那样,抓卝住伤员同侧手脚,把人横着扛到肩膀上。但英格兰却偏偏是右手和左腿受伤,不管向哪一方下手,苏格兰都不想承担损害丝毫外科医生十几个小时呕心沥血才为英格兰拼好手脚的风险,另外,他也不想听到英格兰在他耳边惨叫。留给苏格兰的选择并不多,时间也不是很多。不过半分钟而已,第二枚导弹就落下来,雾气又翻腾起来,而英格兰却还坐在地上,低着头,一边咳嗽,一边起伏着胸口大口呼吸。

  

  苏格兰不是十分确信,他看到一些,也感觉到一些。

  

  或许是因窒卝息感而引起,英格兰几乎是下意识的张口竭力呼吸,弓着背,肩膀连带着身卝体像是破旧风箱般起伏着,口卝中发出嘶哑的声音,夹杂着不断的咳嗽,但却还是不够,脸色因为缺氧而发红。不管是发梢还是睫毛,都一刻不停的抖动着,苏格兰看着英格兰的侧脸,看到他紧卝咬着牙根,额头一侧的青筋异常凸显,紧抿着的嘴角不受控卝制的抽卝动。这震颤由内到外,从躯干波及到四肢,就连苏格兰紧卝握着他的手腕,也无法抑制英格兰手臂的颤卝抖。“真是该死。”他紧皱着眉头,不住的嘟囔着,只觉得现在顾不了那么多,待在这里是个十足糟糕的选择,起码要找个什么掩体,苏格兰不想再浪费口舌,他松开手,英格兰的手臂因此直接垂了下去。苏格兰蹲下卝身来到英格兰身旁,伸开手臂,一手揽住他的肩膀,手掌放在了身侧,另一只手从英格兰的大卝腿下伸过去,兜住英格兰的腿卝根,把英格兰整个人抱在怀里,顺道勾起掉在地上的外套,一起塞卝进英格兰怀里。起身后,苏格兰半伏着身卝体,往楼旁靠过去,把剩下无关紧要的东西都丢在原地,轮椅被留在了街边的废墟中,而掉在地上的玫瑰也从红变成灰白。他没说让英格兰抱紧他,只尽力的收拢手臂,免得怀里的人或许会滑卝下去。

  

  因为耽误这半分钟的功夫,街上几乎没了人,所有人都尽力往就近的地铁隧道入口跑去,这的确也是最好的选择了。苏格兰扫视前后,一边辨听着哨声的方向和远近,一边往前面的他印象中的入站口走去。两周前,英格兰还没醒的时候,苏格兰在医院闲来无事,还看过一眼,伦敦所有新建成地卝下避难所入口的标注地图,前面的广卝场就有一个入口,但也距离他们少说两百码,换做平常明明可以信步悠闲走过去的距离,但在毫无准头又异常精准的导弹威胁下,这两百码或许会要人命。苏格兰深呼一口气,感到喉头一阵桎梏和压力,他低头撇一眼那杂乱的金毛,发觉英格兰正紧紧卝抓着他的领带,苏格兰在心中感慨,好在英格兰不似之前他扛过的那些人一样沉,接着又默念一句圣安德鲁保佑他们,然后屏住气,用卝力抱着怀里的人,以自己能拿出最快度速度往地铁隧道入口跑过去。三十秒也足够漫长了,苏格兰还得在一片雾霾中避开街上所有可能会绊倒他的废墟残骸,以及尝试别踩到不知是死是活,倒在地上的躯体,期间第三枚导弹落在他们身后,随之而来的热气像是有人在背后狠狠的推了他一把,英格兰因那爆卝炸声一个激灵,而苏格兰则往前趔趄几步,险些没站稳。

  

  跟街上被一片黑幕笼罩的状况相比,地铁隧道内那些原本无比昏黄的光,都显得更加明亮夺目了。苏格兰踏入往地卝下隧道去的楼梯,没往下一阶,他就感到略心安一些,他听到从隧道内传来人群的喧闹声,随即放慢了脚步。“你得放我下来。”英格兰这时候才说出一句话来,声音异常喑哑,像是生锈的刀在玻璃上划过,让人难以忍受,“这实在太奇怪了。”他松开方才紧紧卝抓卝住苏格兰衣领的手,四下张望了一番,看到前方隧道内攒动的人影,那怕有暖黄的灯光加持,他的脸色看上去也差劲儿极了。苏格兰闻言,面无表情的冷哼一声,脚下只管继续往前,“说的好像你自己能走似的。”英格兰拿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但这也不代卝表英格兰说的就不对,的确很奇怪。

  

  站台只有五六码宽的隧道内十分拥挤,许多下来躲避轰炸的平民都靠墙站着,亦或是就地坐下了,这就已经占据许多地方,更何况还要为那些乘客开路,地勤中气十足的声音在隧道内盖过人声的喧杂,在墙壁左右来回击卝打,“买了票的乘客往前走!快点!——”每个人都脚下生风,但也只嫌自己走的不够快些,“找避难所的往右手边去!——”背着行囊的穿着军绿色大衣的士兵在隧道内来回穿梭,还有些穿着卡其色风衣,拿着公文包的男女文员,所有人都稀疏平常,只有被个男人在怀里的英格兰显得如此怪异且格格不入,别人总不免多看两眼。英格兰很难去刻意无视那不断投向他的目光,他试图避开,干脆转过头去,看着苏格兰的衬衫领口。但想必人们看几眼就会谅解的,英格兰腿上和手上的夹板也不是装饰品,更何况他头上还裹卝着绷带。“…我忘记拿你的拐杖了。”那些零碎的东西方才已经被苏格兰一起丢弃在路边了。

  

  可惜他们来的太晚,避难所里像个沙丁鱼罐头,就连站台旁也挤满了人,没地方落脚。苏格兰在隧道内来回踱步,从东边走到西边,光是那个拿着小号蹲在墙边的男人,英格兰就已经看到了两次,“随便找个什么地方坐下不就好了?!”他声音嘶哑又很低,但还是斥责的口气,说的时候手脚开始反卝抗起来,试图挣脱苏格兰手臂的桎梏。苏格兰原本还只是微蹙的眉头因英格兰一句话,立刻就紧皱成一团,“你还是别出声的好。”苏格兰站在隧道十字口,敷衍的回答着,往左右两边看去,而后他看到了什么,“啊,去那里吧。”他用词含糊,说完就往南边的隧道走去,英格兰闻声往身侧看,不管哪个隧道都是差不多的模样,人来人往,并无什么不同。穿过人群遮挡,走近之后,英格兰才看到,原来是南边的站台边扔着一家破钢琴,但旁边的椅子已经坐了个人,可是苏格兰还是走过去,他走近后,从背后叫住那个棕发的女人,“原谅我的打扰,女士,”闻声,女人转过身来,原来她怀里还抱着个不会走路的孩子。可是女人转过身来,却看到红发的士兵怀里抱着的是个二十出头的男人,“您好?…”四目相对的瞬间,气氛不免有些尴尬,就算是苏格兰,微笑都僵硬在嘴角,英格兰干脆别过头去,他感觉自己满脸发烫,简直快要不能呼吸,这真是堪比死亡!愣住了三秒,那怕被女人带着疑惑目光的上下打量,苏格兰还是咽一咽喉头,继续说下去,“您看女士,我的兄弟,他现在不是很好…您是否可以?……”苏格兰,没有廉耻!英格兰不知道他怎么把这话说得出口,找一个抱着婴儿的女人赊座位,英格兰恨自己只有一只手好使,捂住自己的脸颊而就无法捂住自己的耳朵,看在上帝的份儿上,找个墙角坐在地上又不会要谁半条命,但凡他的腿能动。

  

  不过那张钢琴椅的确是可以容得下两个人的长度,至于英格兰,他的脚踝还没那抱着孩子的女人的脚踝粗,手脚都打着夹板,头上还包扎着绷带,就连脸颊都没有幸免,带着缝合后骇人的扭曲增生,相信好心的夫人可以理解,“噢,当然…”女人见状,往边缘挪一挪,腾出了半张椅子的空位,“谢谢您。”苏格兰说着,弯下腰,把英格兰放到椅子上,抽卝出一直承载着英格兰身卝体大半重量的手臂,把英格兰稳稳的放在椅子上。这才呼出一口,倚着钢琴站在英格兰身后。英格兰坐下后,弯着腰,手中捏着苏格兰的外套,低头看着地卝下的砖石,没有出声。刚才苏格兰和他身旁女人的对话总还是引起几个人的目光,亦或者,一路被苏格兰抱着过来已经足够怪异到引人注目了。而苏格兰总算有点时间腾出手来,拍一拍身上的灰尘,看着又一件干净衬衫黏上污渍,他甩甩头发,抖下来许多尘埃,用手指把散乱的发卝丝往后拢一拢,看着站台人来人往,站在一旁闲下来就开始摸起衣兜,他翻找了四个口袋都没找到一根烟,只找到火机,突然想起什么,他走上前,从英格兰怀里抽卝出上衣,然后从外衣口袋里翻出一个软烟盒,苏格兰把外套又递给英格兰,但英格兰只是弓着背蜷成一团坐在那儿,低着头,动都不动一下,苏格兰把衣服搭在英格兰腿上,抽卝出烟盒里仅剩的一根卷烟,点燃抽卝了一口。

  

  爆卝炸声在地卝下几乎是听不到了,但却还能从一些细节中被觉察出,昏黄的灯光并不是常亮,偶尔会闪一下,突然灭几秒又亮起来,或许是电路接卝触不良,还有从头顶砖缝间因震荡而飘落下来的灰尘。在一片人声嘈杂中,苏格兰看着英格兰僵硬的背影,捏着烟,思量了会儿,深吸一口,把剩下半截烟摁灭,又将烟蒂放回空烟盒,揣进口袋里。他双手插卝进裤兜里,走到英格兰面前站定。

  

  “喂。”无需开口,光是看着那双带着雕花的皮鞋,英格兰就知道面前站着的是谁,他没立刻抬头,停顿三秒,苏格兰用鞋尖点一点英格兰的腿侧,英格兰才动一动头颅,他一抬眼就看到苏格兰面无表情的眯起眼眸俯视着他。四目相对,苏格兰吐出口卝中最后一股烟雾,英格兰不免因此皱起眉头,“转过去坐。”苏格兰动动下巴,示意英格兰听话。迟疑三秒,厌恶写满在眉宇间每一条沟壑中,英格兰盯着苏格兰,没出声也没移动,苏格兰开口催促起来,“快点。”然后又抬腿推一推英格兰的脚踝,尽管十分不情愿,但英格兰最终还是磨蹭着转过身去,看着那黑白的琴键,他一时无言。

  

  因为没有可能容得下第三个人了,苏格兰只好站在英格兰身后,他俯下卝身,像是一道降下来的巨幕,身卝体略微压在英格兰的肩头,让英格兰不可避免的需要弯下些腰,两只手臂顺势从英格兰肩膀两侧往前伸去,还好苏格兰四肢都修卝长,隔着个单薄的人够到琴键也不成问题。下巴蹭到英格兰的额头一侧,真是让英格兰感觉十分恶寒。苏格兰一条腿曲起来,压在椅子的边缘做支撑,以便够到更多琴键。他打开手指,先卝摸了下中卝央C,然后右手在中音区随手弹起几个八度。那钢琴恐怕是几年都没人打理,音杂的不行,都快跑到曼彻斯特了,D大调竟然能弹出小调的音色来,稍微用卝力些的摁下琴键,随之而来还有许多莫名其妙的翁鸣,就好像是钢琴里跑进去许多灰尘和碎片别在里面那般,刺耳异常,就算是如此这般,苏格兰竟然都能说出一句,“还不错。”来,英格兰难以置信的皱起眉头,瞥一眼身边苏格兰的侧脸,但因为离得太近,眼睛无法聚焦,他实在看不清楚什么,只听到苏格兰在自己耳边清一清喉头,然后看到苏格兰的十指摸卝着琴键,从几个C小调和卝弦开始,“Areyou…”才念出两个词,他就即刻停了下来,“…不对,”在英格兰听到耳边响起一句嘟囔,接着自己的手臂就被人晃了晃,“脚,借我用下。”苏格兰说。

  

  “什么?”英格兰皱眉,张嘴反问。

  

  而苏格兰也因英格兰的不配合而皱起眉头,“延音板,帮我踩一下。”英格兰明明知道他在说什么。说着,苏格兰又往前靠了些,肩膀压着英格兰的肩膀,下巴还放在英格兰头顶。

  

  “我再说一遍,‘什么?’你就该听出我的言下之意。”英格兰皱着眉头,咬牙切齿嘟囔出一句话来。苏格兰听到后,啧了一声,“快点。”因英格兰身旁还坐着一个女人,苏格兰只压低了声音催促起来,但话是说在英格兰耳边,所以声音也不算很小,英格兰因耳边的声音不得不侧着头往外躲一躲,最终还是极不情愿的挪动右腿。

  

  那骨节分明的十指,在抬起时略微有些生硬的颤卝抖着,从C小调转成G大三和卝弦,手腕悬在半空几秒,最终在四卝级C开始,“I'm not afraid of the dark,Are you?”苏格兰这几年少有机会碰钢琴,难免有些生疏,但也说不上全然都忘记了,“Are you?”不过英格兰实在是不曾听过苏格兰唱歌,但结果,苏格兰意外唱的还不错,中音很稳,刻意收敛些沙哑后,声线多了点柔和,非要比较的话,起码是比那跑音的钢琴还要好些,“Are you?”第一句调子没起太高,加了延长音后,悠扬的琴声在隧道墙壁来回飘荡,“God,but it's nice,in the dark,”这伴奏说不上是中板,但也不是慢板,有点像是古典蓝调,但说是新爵士也可以,偶尔右手还跑到高音区拨卝弄一下bA和bE,只能说苏格兰八成是在随性乱弹,但这也不妨碍琴声仍然吸引到周边不少人的注意,坐在英格兰身旁的那个女人转过身来,看着苏格兰的十指在琴键上来回拨动,“With my family and friends,”才被拢起来的碎发因他俯下卝身又散落下来,盖住些苏格兰的视线,他似乎也注意到聚卝集起来的目光,稍微翘卝起些嘴角,快速的看向左右,而后又收回目光放在琴键上,“and you.”苏格兰用余光撇一眼身边的人影,带着笑意继续唱着,“When we're together at this night.”嗓音打开后,他挑卝起一些声调,“All the darkness is a boon,”头顶上昏黄的灯光还在闪烁着,但此时此刻却更像是配合为苏格兰的琴声与歌声伴奏,“Who cares,if we're without a light?”到此处时,他抬起手腕,突然弹出几个小快板,“Atleast I've got you.”这一句飞快的从他口卝中溜出来,然后苏格兰手上又放慢了速度,“I,see you,”他拖着长音,站台内不知为何,跟刚才相比少了许多的喧闹声,甚至周围连大声说话的人都闭嘴了,亦或是压低了声音,“SΜiling in the dimness glow,”唯有英格兰被苏格兰挤得缩在钢琴前,身卝体窝囊的不行,“Al though picture fades too soon.”几个路过本来要赶车的文员也因此停住,在一旁驻足不动,“But I see,all I want to know,”如果苏格兰再往前一点,英格兰绝对会从椅子上滑卝下去,“At least I've got you.”

  

  第一节似乎是结束了,苏格兰终于闭上嘴,英格兰得以静静听上几个小节的钢琴,而无需忍受苏格兰差劲儿的嗓音在耳边回响。在两段慢板的间隙,英格兰侧头瞄向四周,头顶的灰尘还在往下掉,灯也仍旧线路接卝触不良,但似乎没那么多人在意了,身旁抱着小孩的女人不知为何翘卝起嘴角,而在一旁席地而坐的人们也舒展了眉头。身侧一个背着行囊穿着大衣的士兵本准备和他的姑娘临行前告别,但现在却偷出些间隙,肩并肩站在苏格兰身侧,在苏格兰唱出方才最后一句的时候,士兵悄悄瞥一眼身边即将分别的爱人。英格兰离得很近,纵然他不想,但余光也还是不免看到苏格兰的侧脸,那副原本让谁看去都觉得亲和的眉目,如果再略微带着些弯起的弧度,就更加是加分项目。沾着点灰尘的发梢散下来,依然红的刺眼,蹭在苏格兰苍白的颧骨,盖住那些细密到快要消逝不见的伤痕,还有浅褐色的雀斑。蓝色的眼底跳动着一点点昏黄的暖光,连睫毛也因此镀上一层金色。苏格兰弹到低音区时,不免要因伸出手臂,而碰到英格兰的肩膀。

  

  “We don't grumВLe,”苏格兰停顿了下,又张口就起了个略低的印调,突然开口吓了英格兰一跳,他将余光从苏格兰脸上移开,转而看向黑白的琴键,“We don'Т Worry about alarms,”第二句又昂扬起来,这两句即兴发挥的歌词实在是有点黑色幽默的意味,英格兰笑不出来,但他却看到苏格兰嘴角的笑意更浓。“When you stumВLe,”因苏格兰跟着自己双手的弹奏动起身卝体,英格兰迫不得已也因此动起来,“You stumВLe right into my arms!”这句之后,苏格兰又转而弹起欢快些的中板,手中摁下琴键的力度在三小节之后也渐渐放轻了许多,英格兰悄悄抬脚,松开踏板。苏格兰也正好放缓了拍子,到最后只剩下几个零星的高音,短促而尖锐的响着。感觉肩膀上的重量少了些许,大约是苏格兰起身,英格兰以后这就已经是结束了,但苏格兰只是收起了左手,转而放在英格兰的肩膀上,身卝体往右边更加倾斜了一些,只为够到那个高音八度,下巴终于从英格兰的额头移开,口鼻挨着英格兰的耳鬓,最后一句声音极小,几乎是呢喃般的唱出来,声音小到在歌声消失,人群散开,喧嚣又开始翻腾而起之后的站台,这句只有英格兰一人听得到,“I'm not afraid of the dark,”

  

  “Are you?”苏格兰垂着眼眸,看着那黑白的琴键,右手弹完最后一个单手和卝弦后,以高音E结尾,食指离开了琴键,左手五指捏着英格兰清瘦的肩膀,轻轻晃一晃英格兰那紧绷着的身卝体,最后一句完全是用气息清唱,但却也说不上有什么调子了,“Are you?”[1]


[1] 原曲-《They Can't Black Out The Moon》歌词在此处有删改

其实是和 @大鳥三_總之上到夢校再說 CP问卷的第二题(,)看似混更 但其实把这篇单独发出来是有理由的(……)

按你胃 最近在筹备新的英苏本 这篇故事也是收入刊中的一篇!关于本子的后续印调贩售之类的可以关注本博后续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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