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不爱世人了

《名姝》

1851/LONDON

与hulu出品同名英剧无关联

  砰。

  

  沉闷的声音陡然间响起,激起空气间灰尘的翻腾与涟漪,搅扰了伦敦行宫本该稀疏平常的夜晚。虽说是尊贵的勋爵,所住的套间却偏偏是在这行宫西翼最偏僻的一角,而在午夜值守的侍卫,也一如往常,趁着四下无人,便开始躲懒偷闲。寂静的长廊,灰暗的烛卝光,靠着墙壁睡到交卝班是正好。原来本该是这样相安无事,直到天明的,但今天却偏偏出了些岔子。侍卫在午夜睡得太沉,以至于完全失去原本就少到可怜的警觉,丝毫没有注意到,那从长廊一侧的光亮中走来,逐渐逼近的人影——身形完全是不稳的,步伐也十分蹒跚,每走一步都摇摇欲坠,好似下一秒就会直接跌到在地上,但最终却还是化险为夷。就连身上的衣衫也已经入不了眼,外套早就不知跑到哪里去,马甲已经是敞着怀,勉强的套在身上,领巾也早就散开,像是根缎带般的挂在肩膀两侧,随着那歪斜的步伐,不断飘荡着一角。衬衫的前两个扣子也不知为何已经解卝开,露卝出胸卝脯一些苍白,但却发红的皮肤。原本就难以打理、总是乖张翘卝起的短发,现下更是十分杂乱,那人手中甚至还拿着一瓶没喝完的酒。

  

  如果这是伦敦东区酒馆外的大街,那么深夜出现这样的身影并不足为奇,但这里可是最高贵柯克兰公爵的行宫,实在不该有这样的酒鬼来玷污行宫昂贵的地毯。但擅自出现在此处,还不算是这酒鬼干下最过分的事情。趁着昏暗的烛卝光,那酒鬼便径直走向尊贵勋爵的偏僻套间,或许是因为身形削瘦,步伐又无比轻卝盈,所以难以让人觉察,亦或是守卫睡的实在太沉,直到那醉鬼已然站在勋爵套间的门前,都没人上前阻拦他,于是便如此这般,醉鬼踉踉跄跄的站定到门前,看着那紧闭的大门,沉默三秒,甚至打了个酒嗝,但凡有任何人近身,都能闻到那股,挥之不去的朗姆臭味。戴满戒圈的左手握着酒瓶脖子,瘦弱的醉鬼抬起脚,直接踹到那沉重的门板之上。

  

  砰——沉重的一声,在深夜的长廊间来回飘荡,余音不绝,随之带来震颤,就连烛火都跟着抖动起来。突然出现的巨大声响,也将侍卫吓得一个激灵,瞬间从梦境被拉回现实之中。而这便是,他们清卝醒后,最先看到的画面——最初以为是什么擅闯之人,而后定睛一看,才发觉这金毛的少年是最高贵的公爵,他衣卝衫卝不卝整、手中还拿着未喝完的一瓶酒,整个人根本站不稳,踉踉跄跄的往后退了几步。再转头,门板仍在颤卝抖,刚才那声响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谁,确实是不太难猜。值班偷懒,居然被公爵本人抓了包,两个守卫吓得不行,当即就警醒起来,立刻站直在大门两边,不敢出声。而公爵?…公爵真的根本不在意他们刚才是不是在打瞌睡,他好不容易才感觉自己站稳,弓着背,盯着眼前的景象,满心只想着,自己刚才居然没一脚踹开那扇门,实在是奇怪。方才侍从偷懒的事情倒是翻了篇,但现如今,看到公爵站在门前,居然还不立刻开门,真是没有眼色,确实是为博览会才临时启用的蠢钝仆从。金发的公爵眯起眼眸,扫视眼前的年轻面孔,等待了三秒,居然还是无人动作,干脆吼起来,只是简单的一个词语,却拖着长音,喉卝咙中发出一些低沉的怪声,“开…门!”显然是被烈酒浇灌过的喉卝咙,声音都沙哑的不行,语调带着许多醉意,但阴郁的神情也足够威压,话音刚落,那侍卫就不自觉地手腕颤卝抖起来,意识到自己忘记大事。

  

  按理说,是该先通传一声的,尊贵的勋爵自打午餐后回房,就再也没出来过,似乎是身卝体不适,不叫人打扰。现下,或许勋爵早就睡着了也说不定。但这可是柯克兰公爵,这整座行宫都是他的,虽说这样贸然进去,实在不合乎礼节,但侍卫的确不敢阻拦,事实上,这整座行宫恐怕都找不出一个敢阻拦的人。这微不足道的侍从,除了为公爵推开大门,还能有什么选择。

  

  但屋内实在是漆黑一片,大门被打开后,公爵才发现。长廊燃着的蜡烛已经足够昏黄了,屋内却连连那么一点烛卝光都看不到。公爵没急于进去,而是先站在门口,打量着套间客厅内的黑卝暗与死寂,灰色的眼眸扫视屋内的杂乱,感觉并不对劲儿,没有一炳蜡烛被点燃,窗帘也是紧闭的,衣物,居然就这么被扔在地上。奇怪,很奇怪,这种种怪异的迹象让公爵的思绪清卝醒了那么些许,他睁大眼睛,但也很难说眼神聚焦在什么地方,只抬手,将酒杯一把塞到仆从怀里,这才走进去。仆从们站在门口,其中一人拿着手中开封的酒,皱起眉头,两人对视一眼,正准备为公爵关上房门,但却被阻拦了。至于这个来者,仆从们则再熟悉不过,正是约翰·霍普,负责掌管调度这行宫一切事务,柯克兰公爵的私人秘卝书。棕发的男人显然是跑着赶过来的,眉目间带着掩饰不住的焦灼,他的确是提心吊胆。现下已经午夜,公爵喝了不少酒,方才又不知为何,竟然突然离席,也不知要去哪里,秘卝书生怕出了什么事端,片刻不敢松懈,交代示下后,立刻就追赶上来,在发觉醉酒的公爵正走向柯克兰勋爵的套间时,秘卝书总感觉内心惴惴不安。他没开口,只抬手示意仆从不要出声,然后便也跟在公爵走进去。

  

  房门被扣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那咫尺的光亮也随之消失,但却额外多出了脚步声,公爵驻足,往后撇了一眼,发觉是个十分熟悉的面孔,秘卝书刚才追的急,忘记拿烛台,结果刚进门,就一脚踩上了勋爵丢到地上的衣物,还险些绊倒。见状,公爵侧头用余光瞄一眼,翻个白眼,冷哼一声,暗自嘲笑秘卝书的笨拙,又收回目光,公爵倒并不觉得这黑卝暗给他带来什么不便就是了,简直如同行走在白昼。而越是在这极度昏暗的地方,公爵就越是能轻易捕捉到,那常人难以注意到的微弱光亮,就越是能觉察到,那一般人听不到的细微声响。寝殿在他左手方向,而这房间内,最为沉重的呼吸声却从右侧传来,似乎是间茶室,大概。绝对有人,公爵内心十分笃定,他要找的人就在那处,虽然房门是紧闭的,但公爵仍然注意到,从门缝间隙溜出来微弱的光。他大步上前,一把推开通向茶室的门,手掌拍在门板上发出沉重的声响,余音绕梁,而那双开扇的门也因这被突然推开的动作而在室内卷起一阵短促而微弱的风。尽管喝了酒,但公爵的感官与直觉仍然敏锐,那茶室中的确坐着有人,矮桌上也的确放着一炳,快要燃尽的烛台。

  

  “苏格——”伴随着推门的动作,公爵也扯着嗓子大叫道,但当这房门真的被推开后,这简短的词语,却硬生生被拦腰砍断,居然戛然而止,就连抬起的手臂都悬在半空中,迟迟未曾放下,公爵站在门前,愣住片刻,灰眸望着眼前的景象,无语凝噎几秒,在开口时,整句话的音调都降下去,只剩下,带着些许疑惑的,“…兰?”是的,苏格兰,公爵本来是想找到他那红发蓝眸、在午膳后就不见踪影的可憎同卝僚,而不是眼前这,眼前这人,这谁啊?…秘卝书听到这不同寻常的语气,快步从客厅走到高贵公爵的身后,但夜间较差的视力却让他一时难以看清楚什么,但这里是尊贵柯克兰勋爵的套间,房卝中除了勋爵本人,还能有谁。

  

  可公爵却看得一清二楚,所有细节都无一遗漏。眼前的人,正坐在那张单人沙发椅上,而那怕身后突然出现这巨大的响声,却仍没有费心神想要回眸张望一眼,状似镇静无比的背影,实则连肩膀都是止不住,一直在轻微颤卝抖着,连带着那垂落在后背直到腰间,长且微卷的发卝丝,都一同抖动起来,烛卝光映衬在那绸缎般的红色上,如同粼粼波光。的确是红发没错,但这头发也太长了些,肩膀的宽度也更加娇卝小,被沙发靠背遮挡,公爵只看得到肩胛往上的那部分,身上的睡袍倒的确眼熟,但穿着此人身上明显过大,看上去十分松垮,这人绝不是公爵那亲爱的、亲爱的同卝僚,毫无疑问,这是个女人——苏格兰的房间中居然有个女人,真是少见又稀奇!公爵脑海中浮现出这论断时,竟下意识翘卝起嘴角,但绝不是什么和善的笑容,他无言的冷笑一声,灰色的目光微微眯起,并未从那女人身上移开分毫,在昏暗的房间内,几乎要散发出幽光,再张卝开口,就最先质问起自己身后的仆从,他抬起手,指向那鲜艳的红色,一字一词的说到,“苏格兰,藏了个娼卝妓在我的行宫,”而这女人竟然还穿着苏格兰的睡袍,到底发生过什么,想必任何人看到,都并不难猜出,而如果这就是他亲爱同卝僚午善后就不见踪影,甚至擅自拒绝出席晚餐的理由,那么公爵对此并不感到满意,说不来到底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因为愤怒,公爵的声调并不平稳,他哑着嗓子,停顿一下,回头瞥一眼秘卝书,继续责骂道,“而你,居然对此一无所知。”他张口,理所应当的责怪起秘卝书的无卝能和疏漏。公爵的意思是,非要这论起行宫中,谁人可以擅自藏匿妓卝女在屋内,也只能,也必须是公爵本人才有这样的权力。

  

  但秘卝书,秘卝书本人也十分委屈,他闻言,不住的上前一些,想要看的更加清楚,趁着烛卝光昏暗,秘卝书才看清,那的确是个女人,但却因无法确定,而没有及时的出声应答公爵的指责,他暗自腹诽,口卝中不自觉的反驳道,“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发生,怎么可能有卝意料之外的人混入行宫,而他却对此毫不知情,这简直是值守系统的巨大漏洞,这可是个活生生的人,但凡她能走进勋爵的套间,怎么可能没有仆从看到,而如果有人看到,怎么可能不来向他禀报。但此时此刻,事实就这样摆在眼前,就算有万般的不合常理,也木已成舟,秘卝书方才就觉得内心不安,现如今却真真出了事端,他满心希望今卝晚不会再发生什么惨卝案。至于那女人,就算是娼卝妓、或盗贼都好,一定绝非凡辈,能被一贯束身自好的苏格兰看入眼又藏在宫中,是其一,至今仍能坐怀不乱,是其二,“英格兰,你已经醉的没有理智了。”而听到公爵对仆从的责骂,居然还胆敢开口叱责公爵本人,甚至直呼公爵的大名,这是其三。普通的娼卝妓怎么会知道,公爵那怕去妓院玩乐,也向来只会谎称自己是德文希尔公爵的次子,亦或是黑斯廷斯勋爵家的远亲,云云。

  

  是苏格兰告诉她的吗,这念头在公爵脑海中一闪而过。

  

  但该说不说,的确是十足悦耳的声线,那怕语气带着冷峻和责怪,但仍然,是十足悦耳的声线,字正腔圆,嗓音纯净又温润,像是价值连城的竖琴,被拨动琴弦才会发出的空灵声响。不可能不是个美卝人,公爵如此想着,顿时来了些兴趣,他不自觉的翘卝起嘴角,想要看一看,他亲爱同卝僚到底哪里找到的上等货色,能有这样的胆识和气量。公爵踱步到那女人身前,四目相对,灰色的眼眸望向蓝色那双,无法否认,确实是格外的美丽……柯克兰公爵迄今为止的生命中,曾为女人花费过数不尽的钱财,他见过成百上千的莺莺燕燕、被繁花簇拥,从满地珍馐的东方古国,到鱼目混杂的加勒比海,巴黎、柏林、里卝斯卝本,如同过期奶酪般被摒弃街头的也好,尝一口就仿佛烈酒浇喉般的灼卝热也好,言行举止都被打扮包装到甚是得体,如同尊贵勋爵夫人般的也好,公爵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识过,尽管如此,这一个仍然算得上是独特。那女人双手都搭在扶手两侧,脊背笔直,正襟危坐。她身上仅仅穿着一件,显然是属于勋爵本人,并不合身、单薄又平平无奇的深咖色纯棉条纹长袍,腰带在身前被系着一个随意的结,领口却被十分谨慎的折叠起来,没有露卝出胸卝脯一丝一毫的皮肉,红色的长发没有被打理或盘起,就这么随性的垂落在身前与后背,看上去便十分柔卝软,在暖黄烛卝光的映衬下,那发卝丝恰好的卷曲,出显现出一些健康的光泽,而或许也是因为这红发衬托,女人的皮肤如珍珠般白卝皙,但却不让人觉得苍白,反而拥有着动人的气色。与发色说不上是同出一辙,而是略浅一些,又带着些黄调的眉毛并不纤细,显然同样没有被修剪打理过,眉梢处略显杂乱,但并不粗犷,反而让人感觉到一种未经雕饰的自然。睫毛纤长,如蝉翼般轻卝颤,直视公爵的眼眸,则如同艳阳天的海面一般蔚蓝,那杏眼比最名贵的蓝宝石还要更加浓郁,却并不生硬或死板,反而带着层层涟漪,精致的鼻梁,嘴唇带着自然的红卝润,又是恰到好处的饱满,尽管紧抿着唇卝缝,但仍然掩饰不住那天生略带弧度的嘴角。

  

  公爵眯起眼眸,窥到袖口未能掩住的手腕,骨骼纤细,但长袍仍然盖不住胸前的丰卝腴和隆卝起,小卝腿肚肉卝感十足,但不让人觉得过分臃肿,她没有穿鞋,双脚就这么赤卝裸卝着,放在地毯上,白卝皙的脚踝交错在一起。绝不是,经过练习,被包装打扮出来故作的姿态,而是无比自然就流露卝出,由内而外的气质与典雅,这实在不像是寻常的娼卝妓,反倒如贵卝族家教养极好,还未出阁的小卝姐一般。那长袍之下,必然空无一物把。实在是弥足美丽的…但,再仔细看看,被公爵凝视半晌,却仍没有移开目光,蓝眸如炬,那看向公爵的神情,却让公爵感到十分熟悉,但又陌生,总感觉日日都见到过,现如今却一时间想不起来。女人抓着扶手的五指都深陷其中,紧卝咬着连牙根都酸痛,她比谁都清楚知道,那向来刻薄又满含歹卝毒的灰眸之中,能露卝出什么好意来都实属难得,不知为何,被这般目光长久的注视着,只让人感到无法忍耐的恼火,“英格兰,”在沉默不断蒸腾发酵的片刻,最终还是女人先开口,她再次毫不避讳的直呼公爵本名,一字一词的勒令到,“你好好看清楚…”不单单是长相,就连说话的语气,都让公爵感到无比熟悉,就如同是哪位日日都相见的旧故或仇敌…公爵脑海中卝出现一个极其荒谬的想法,这想法趋势他上前几步。

  

  公爵今天的确喝了不少酒,所以就算说出什么醉话来,也不足为奇,秘卝书站在不远处,看到公爵竟直接站到了女人身前,俯下卝身,一手扶着沙发一侧,两人的鼻尖相隔只剩下半尺有余,看着面前女人扬起的目光,那怕四下无人,公爵还是压低声音,试探性的问到,“…你是,苏格兰?”话说出口,连公爵都皱起眉头,眉目间带着难以隐藏的惊异与困惑,灰色的眼眸不住在那张面孔上来回打量,这女人怎么可能是苏格兰,的确长得有几分相似,但八成是因为公爵喝了太多酒,看错了,或者是因为这伦敦少见的红发,要不就是这女人不惮于他的反常态度,但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是苏格兰,倒更像是…苏格兰串通了个陌生女人来作弄自己,但公爵深知,他亲爱、亲爱的同卝僚还不至于无聊到,做出这如此低卝劣幼稚的恶作剧来,但公爵又确实是闻到了…以他优渥的嗅觉,在这咫尺的距离之间,不可能有错,这股独一无二的罗勒味道,酸味足够清新,带着一缕类似于海风的咸,但并不突兀,最主要是在酸味之中,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淡雅果甜,难以言喻的微妙味道,除了苏格兰还能有谁。许多年卝前,公爵曾以为,这是某种精心调配的香膏,但后来才发觉,那味道,实在不是可以被人工合成的香料,给轻易替代的。

  

  而那女人,那怕与公爵接卝触到如此之近,也未曾躲闪,但的确垂下眼眸,在公爵问出到之后,深呼出一口气来,只为清除自己鼻腔里充斥着的,酒精臭味,还有浓重劣质的脂粉气息,然后才抬眼,看向公爵,“你身上的酒味,真是难闻。”话音还未落下,公爵就伸出左手,因这嫌恶的语气,而掐住女人的脸颊,下手也没有轻重,那张美丽的皮囊,在公爵满是宝石与金银的五指之中,也被挤卝压变形,“你怎么可能是苏格兰。”其实在说出这话时,公爵在内心已然有八分的相信,但还是不免感到惊异。的确是接受过不老不死祝福的永恒国度,但却依然拥有与人类近似的皮囊,男人,或是女人,这件事从诞生时便被上帝决定,没有转圜的余地,那怕已然度过这数千年的漫长生命,见证国卝家的死亡与诞生,也从未听说过,有这种事情发生,实在是没有先例可寻。而公爵的手劲儿,实在是用的有些重,女人那怕双手同时动辄拉扯,都无法挣脱,公爵修卝长五指的桎梏。但公爵,也并未因此在意、或怜惜,面前的尤物是何等挣扎,试图摆脱,连面色都沉下去几度,公爵看到那白卝皙的脸庞上,因戒圈的粗糙摩擦而翻起红色,就连脸上点点零星的雀斑都清晰可见,但手劲儿还是几乎要将女人从座椅上拎起来,“我凭什么相信你就是苏格兰,说点只有你我知道的事情。”公爵恢复了一些清卝醒,面无表情的张口命令道,语气十分冷漠,但也略微松了些手劲儿,方便女人开口回答。至此,秘卝书站在一旁,沉默的审视着公爵一反常态的举动,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任职数年,他早就在内心清楚,自己高贵的主人异于常人,行卝事乖张,但那又能怎样,就连大英帝卝国的君主都不能对其规劝管束,他一个秘卝书又能做些什么呢。

  

  只见那女人,双手握着公爵的手腕,几番挣扎却无用,最后只得放弃,口卝中挤出一些字词来,断断续续的,勉强可以连接成完整的句子,“那几本手稿…放在我书房抽屉里,”女人说起一些,连秘卝书都不得而知,一头雾水的事情来,“…拜伦、彭斯、亚当斯密,”但公爵的手臂,却因此渐渐放下,神情多了几分清卝醒,女人也得以再次安坐到沙发上,“是你拿走的把。”说完,公爵终于松开了手,女人低头,手指轻卝揉几下钝痛的脸颊,紧皱着眉头带着万分不悦。而公爵,手臂悬在空中许久,都未能放下,张卝开嘴,想说些什么,但却半晌无言,在恍神间,脚下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踉踉跄跄,居然绊到那身后的矮桌,而后干脆直接坐在了桌上,烛台因此而震荡,险些倒下。掌心放在桌面支撑着身卝体,公爵凝视眼前红发的女人,良久不曾移开目光,片刻后,却爆发出大笑,本就沙哑的嗓音,此时此刻更是笑的尖锐又刺耳,仿佛刀刃划过生锈的镜面,让人难以忍受,也将面前的女人吓了一跳,看着眼前肩膀都乱颤、笑的毫无风度形象可言的公爵,女人不免皱起眉头。但公爵接下来说出口的话,却仿佛一柄刀,只见公爵抬起手,指尖直至面前女人的美丽面孔,张口就咒骂道,“你死定了,苏格兰!”但语调却十分雀跃,仿佛遇到什么趣事。

  

  的确是不知为何,午睡起来,居然成了一副女人的皮囊,苏格兰花费整整一个下午,从傍晚到深夜,劝服自己接受这前所未有、不可思议的事实,他对此并不满意,但木已成舟,无论他想不想,都只能接受,但这也不代卝表,他可以忍受,英格兰这没由来的诅咒,正准备反驳,却又被猛然站起身来的英格兰,一把擒住脖颈,动作之快,苏格兰根本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毫秒间,他便因窒卝息感而脸颊泛红、青筋凸起,又完全是出于本能,不由自主地伸手,试图缓解脖颈上的压力,看着眼前陡然变得狰狞可怖的面孔,苏格兰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胸口。英格兰从来就是这样,说是脾气暴卝虐也不为过,一旦不顺心意,动辄便拳卝脚相向,虽然看起来竹竿般的低矮消瘦,但却不知为何,拥有苏格兰无法比拟的力气,从前还是男人的身卝体时,那怕比英格兰高上好几寸,明明拥有体格上的优势,却还是无法与之抗衡,现如今变成了女人的身卝体,更是手无缚鸡之力,简直仿佛砧板上的鱼肉般。但,真的喘不上气,好难受,好卝痛苦,每一秒都如此漫长,因为缺氧,连视线都模糊了,连带着头晕,眼前一片恍惚,只勉强看的清楚,英格兰那嘴角快咧到耳根的狞笑,和满是歹意,却弯成月牙般的灰眸中跳动的幽光。苏格兰张卝开嘴,想说什么,却根本说不出话来,最后也只飘出一些,嘶哑低沉,如蚊蝇般的沉吟。

  

  而英格兰,英格兰看到这,因痛苦而扭曲的美丽面孔上,流露卝出无法掩饰的恐惧,只感觉有趣极了,他才用了平常的一分力气,苏格兰就吓成这副模样,仿佛脱水的鱼一般拼命挣扎扭卝动。但这还不算完呢,看着那泛起水光的眼眸和赤红的脸颊,英格兰简直藏不住笑意,但手上还是松了点劲儿,生怕自己下手没轻重,真把苏格兰掐的昏卝厥过去,进而错过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法兰西、西班牙、俄罗斯,现在都喝的酩酊大醉,囔着说要来找你!…”耳边已经开始响起嗡鸣,脑海中一片空白,苏格兰的目光已经无法聚焦,他双手都紧紧卝握着英格兰的手腕,拼命想要拽开那捕兽夹一般的桎梏,只隐隐约约的听到几个词语,觉察到英格兰松了劲儿,求生的本能驱使他只顾着大口去呼吸,来缓解这濒死的窒卝息感,完全顾不上其他,“猜猜看,他们要是发现你变成女人,会是什么反应?”说完,英格兰这才注意到苏格兰握着自己的双手都快没了力气,连耳根都发红,意识到自己或许用卝力过猛,立刻松开五指,苏格兰因此整个人都重重的摔回到沙发上,但也终于解脱,他双手摁住喉头,弯下腰,伏着身卝子大口的呼吸着,将因细汗而粘在额鬓的长发挽到耳后,而后又因脖颈的持久压卝迫而剧烈的咳嗽起来,但却还是被英格兰抓卝住脸颊,强行抬起头。英格兰那冰冷的指肚,不住的拿捏着苏格兰脸上的软卝肉,刻薄的薄唇因笑意都快消失不见,看着那湛蓝的眼底激起千层的涟漪,“约翰,”这时候,英格兰才想起自己的秘卝书还站在一旁,于是便佯装随意的问了一声,实际上完全是说给苏格兰听,连那毒蛇般的目光都不曾从苏格兰那张新鲜的面孔上移开,“女人身上有几个洞来着。”而这问题,如果秘卝书张口回答,才是真正的没有眼色,苏格兰闻言,顿时就从恍惚中警醒,他一把打掉英格兰的手腕,下意识的想躲开,但双脚仿佛灌铅一般沉,无法动弹,就好像被钉在座椅上,他张口高声质问道,却无法掩盖声线的颤卝抖,那蓝色的眸子都因惊恐而睁大,“你…你想干什么……”

  

  见状,英格兰讪笑一声,他再次坐回那矮桌上,翘卝起一条腿,漫不经心的说道,“不是我要干什么,而是他们会对你干什么。”他提醒苏格兰,这行宫现在并非是只有他们二人使用的居所。苏格兰今天下午,花费了好几个小时,宽慰自己,就算变成女人的身卝体,他仍然是接受永生祝福,不老不死的国度,他的同卝僚们,必然会如同往常那般,以礼相待,但不知为何,当英格兰如此说到时,“不,不会的…”看着英格兰那低垂的眉目,苏格兰睁大眼眸,不断的摇头否定,浮现在自己脑海中,那骇人的场景,但说出的话,却微弱到只剩下气息,与此同时,胃部一种难以名状的钝痛,在身卝体里蔓延开来,“他们不会…”苏格兰喃喃道,下意识用掌心捂住腰卝腹,连手腕都是颤卝抖的。而看他越是惧怕,英格兰就越是要说的清楚明白,毫不留情,灰色的眼眸抬起来,像是毒蛇般冷漠,“他们会把你操到不省人事。”红发的长发随着主人低下的头颅而一同垂落下去,整个身卝体都不住的战栗起来,仿佛濒死的蝴蝶轻卝颤翅膀,这场面,任谁看去都于心不忍,英格兰也不例外,他见状,再次伸手,托起苏格兰的下巴,让他抬起目光,看着那张被恐惧主卝宰,连嘴唇都抖动起来的面孔,连英格兰都觉得十分可爱,拇指不住的在苏格兰脸颊一侧来回剐蹭,他拿出温润轻柔的语调,一字一词的张口安抚道,“但是别担心,我会帮你。”

  

  “…你?”虽然苏格兰现在的确有些惧怕,英格兰所说的未知,但还不至于完全丧失理智到神志不清,轻信英格兰能有这般好心,竟然提出来帮他。而面对第无数次被质疑人品,英格兰却难得,唯独这一次,不想为自己辩驳,“好吧,”他挑卝起眉梢,随意的耸耸肩膀,四目相对,还未来得及说完,就被远处传来的沉闷声响被打断,似乎是门板被钝器撞击,虽然明显能听出是从远方传来的,但在死寂的夜晚也足够振聋发聩,因而也一下引起他们的注意,八成就在门外,英格兰转动眼眸,只撇一眼就收回目光,而苏格兰却被这声音下的一个激灵,再回过神来,英格兰已经脱手,他站在一旁,恢复淡漠的神情,慢条斯理的整一整衣袖,“那我走了,你自便。”偏偏是在这种时候,苏格兰没来得及搞清楚门外到底是什么声响,只觉得自己现在仿佛惊弓之鸟,他方才以为英格兰只是像往常一样,随口扯谎,嘴上诈他一下,现如今,苏格兰只唯恐,英格兰唯独是这一次说了真话,而这真话竟然不到半刻钟便要灵验。现实没给他太多时间做思考抉择,身卝体几乎是下意识的做出反应,抬手抓卝住那将要远去背影的衣衫一角,而被身后的力道拉扯,英格兰也顺势停下脚步,他侧目,余光看到苏格兰望向他,连眉头都不住的颤卝动着,那蓝色的眼眸快要滴卝出卝水来薄厚适中的漂亮嘴唇轻卝颤着,一张一合,“帮…帮我…”声音小到让人难以觉察,但好在英格兰听得足够清楚。闻言,他翘卝起嘴角,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但最终还是强卝压下去之后,才转过身来,一把抓卝住苏格兰的手臂,将他整个人拉起来。而后,公爵看向一旁的秘卝书,吩咐道,“给勋爵找一套合身的衣服,送到我房间去。”秘卝书本想满口答应,但下一秒他意识到,勋爵现如今变成了女人,这行宫哪里会有女人的衣裙,更何况,勋爵现在到底是什么尺寸,也未可知,“可…”但公爵想必根本不会在乎这些细枝末节,公爵根本不想听,只一味的拉着勋爵,转身就往屋内更深处走去,站在那仅仅只有墙纸装饰,空无一物的墙壁旁,抬手,如同敲门般的,重重敲击墙上看似随意的一处,而后,一扇连接暗道的转门竟然凭空打开,然后公爵不容置喙的,直接拽着勋爵走了进去,转门随着进入者的步伐旋转一周后,严丝合缝的关上,只留下方才屋内人说话的余韵,与独自一人站在此处的秘卝书。

  

  但更关键的问题在于,“这里怎么会有暗道?!……”好歹也是,苏格兰住过一月有余的套间,他在那茶室,度过许多个下午,或阅读,或待客,从来没注意到过,墙壁上居然有一道暗门。而英格兰,英格兰将他不由分说的拉进来,然后就干脆松了手,暗门合上后,苏格兰竟然在墙壁上摸不到一丝门窗该有的缝隙,而这暗道,简直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没有月光,连烛火也没人点上,空气也与明处并不一样,阴暗和潮卝湿无孔不入,甚至还带着些腐尸的味道。地上铺就的似乎是砖石,且并不平整,苏格兰没有穿鞋,他光脚踩在地上,只觉得脚下好像粘上了什么类似青苔的东西,十分湿卝滑卝粘腻,那触感真是令人作呕,就连墙壁上砖石的缝隙里也是一样的东西,苏格兰不想触卝碰,但却不得不触卝碰,没有那缕烛卝光,他极差的夜视能力,此时此刻什么都看不清楚,就连英格兰的身影都捕捉不到,唯有扶着墙壁,才能确保自己不会踩到什么东西进而滑卝到。而英格兰却不觉得有任何不妥,他走在这一片黑卝暗中,就如同是行走在白昼,眼前的一切都尽收眼底,干脆甩开步子就往前去了,毕竟时间紧迫,而对于苏格兰的质疑,他也甚是不屑,双手背后,一边走,一边回答,“这行宫暗道多了。”英格兰说的也是实话,但话音刚落,他却也觉察到,自己身后并没有本该跟上的脚步声,于是便停下脚步,转头一看,发觉苏格兰居然还站在原地,一步未动,“过来啊。”英格兰见状,看着那扶着墙,望向自己,眉眼间带着盖不住嫌恶的矫情面孔,催促道。可苏格兰,他花费了数秒才勉强适应这一片漆黑的状况,再抬头却发觉英格兰的声音都渐渐远去了,紧接着就是一声呵斥,他连看清楚自己双脚的轮廓都勉为其难,但还是下意识的紧卝咬着牙关,想要往前迈步,可是地上确实是满地的青苔,英格兰看的一清二楚,苏格兰原本光洁赤卝裸的脚底,现下都沾染许多,泥土混杂着些绿色的污迹。而苏格兰迈出的第一步,也正巧踩在一块青苔上,如丝绸般滑卝嫩的皮肤和粘腻的苔藓接卝触,他也果不其然的,身卝体不稳往前倾斜,险些摔倒在地上,蓝色的眼眸里满是惊慌。

  

  “…真是蠢货。”英格兰站在远处,光是看一眼,就要皱起眉头,忍不住叹气,连路都走不好,或许苏格兰不仅仅只是变成了女人,连同一部分的智商和肢卝体协调性也一起跟着消失不见,要不就是都补充在他隆卝起的胸卝脯前。但这暗道实在太过于安静,死寂到连呼吸声都清晰不已,至于英格兰的嘟囔,就更是绕梁不绝。苏格兰闻言,眉头拧紧,他望着那声音来源的方向,并不满意自己被不公卝正的评价,“我看不清。”他高声解释道,与此同时,手上还摸索着,想要顺着墙壁往前走。英格兰叹一口气,折回去,心说苏格兰的确是看不到,连自己快要走到他身前都看不到,八成耳朵也不好使,所以也听不到这逐渐逼近的脚步声。直到眼前站着一个漆黑模糊的轮廓时,才反应过来,“你…”女人因这身前突然出现的身影,下意识想要往后退,但站都站不稳的人,往后退自然也是站不稳滑倒的下场,那怕扶着墙壁也无济于事,摩擦力太小,于是还未说出口的话,立刻就变成一声惊呼,“啊!”继而身卝体也向后仰去。苏格兰本以为自己要不受控卝制,直直倒在地上,但没想到,身卝体悬在半空却戛然而止,腰间多了一个支撑,手上也本能性的抓卝住了什么。紧接着,苏格兰发觉那气息也近了许多。是英格兰适时的伸手,揽住苏格兰腰后,才让苏格兰免于跌倒。苏格兰看不清,只看到一双灰色的眼眸,在漆黑一片中居然也能散发出类似野兽般幽暗的光,还未开口,就感觉到一只手,顺着他的大卝腿背面穿过去,然后苏格兰的双脚就这样离开地面。

  

  是英格兰把他牢牢抱在怀里。

  

  几乎可以说,苏格兰是坐在英格兰的手臂上,然后英格兰的另一只手又撑在他背后,然后两个支点一起用卝力,苏格兰就这样腾空而起。总感觉哪里古怪,说不上来的十分别扭,苏格兰生平没被人这样抱起来过,他也并不喜欢被如此这般抱起来,他也不该被这样随随便便抱起来,再说,他自己根本就是可以走路的。但英格兰却没说话,只若无其事的向前,“放下我,这算什么体统。”苏格兰压低声音,如此说道,但英格兰甚至没有为此侧目一下,只淡淡的回答,“怕什么,又没人看到。”可是这根本不是,所谓会不会被看到的问题,苏格兰不知为何,感到一股莫名怒火从心底蹿腾起来,英格兰的神情态度越是这幅故作的淡漠,苏格兰就越是觉得愤怒,甚至连五指都不自觉握紧,他抿着嘴,半晌才从牙缝中憋出一句话来,“别把我当女人。”这些年,为了大局,为了体面,光是忍受招架英格兰对他所谓‘妻子’的语言折辱,就已经足够疲惫,而现如今,他居然不知为何,真的变成女人,明明他自己花费数个小时都无法淡然接受的事实,英格兰却似乎并不在意,这态度也古怪的一反常态,就好像他早就事先知道那般,如若不是魔法确实并不真卝实存在,苏格兰第一个就要怀疑是英格兰动了什么手脚,简直是正中他下怀。至于英格兰所谓的帮助,除非是苏格兰精神失常,才会轻信,那怕是举手之劳,如果对象是英格兰,都要持怀疑态度,为了避免掉入狼穴,不得以躲进蛇窝,无论如何都是下下选择。但对此,英格兰却矢口否认,“我没有。”

  

  至此,尖锐的沉默开始在四周发酵。苏格兰不在说话,他也不愿揽住英格兰的脖颈,尽管这样会让他更加稳妥,而是选择抱紧双臂,保持一种僵硬的姿态。而英格兰也觉察出,怀中人身卝体的颤卝抖,因而更加收紧双臂,好在以英格兰的力气,抱起一个女人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他可以轻易保持平稳,但该说不说,的确是轻了些,从手臂的重量,英格兰能感觉出来,如果是男人身卝体的苏格兰,英格兰还真不一定能轻卝松怀抱住。最主要,还是那股罗勒的味道,那怕是最杰出的调香师也无法完全的还原,英格兰就是有这样优渥的嗅觉,苏格兰怎么可能变成女人,这根本不符合常理,但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总不能是因为他称呼苏格兰太多次‘妻子’而导致的把,英格兰本可以说上无数句刻薄话去讥讽嘲笑苏格兰,但最后还是忍住到喉头,他不知道苏格兰在什么条件下可以恢复原貌,他只知道,自己一旦说出来,苏格兰必然记恨他许多年,英格兰可不想让如此美丽的面孔,对着自己时只露卝出嫌恶的表情。

  

  也不知是这暗道复杂,还是身处英格兰怀中的每一秒都弥足漫长,苏格兰总觉得英格兰七弯八拐,已经走过许多路,却还是没到,苏格兰并不知晓暗道的路径,一面又不住觉得此事匪夷所思,他瞥一眼英格兰,张口,“我从不知道行宫还有暗道。”真算起来,苏格兰也在这行宫住过百余年,就连阁楼藏着的建筑图纸,苏格兰的仔仔细细的看过许多遍,他一个暗门和机卝关都没找到过。但英格兰闻言,只不咸不淡的为苏格兰解惑,“那张标注暗道的图纸,三百年卝前就被我烧了。”可以这么说,英格兰完全是故意这样做,当初行宫建成后,他住进去的第一晚,就从阁楼找到那意大利人留下的图纸,尽管那些暗道四通八达仿若迷宫,但英格兰还是全部记住,然后把唯一的记录团成团,扔进壁炉里,看着它化为灰烬,才彻底安心。而听到英格兰这样说,苏格兰彻底无言,他知道自己冥冥中又被英格兰摆了一道。

  

  至于英格兰,在这暗道中绕了大概一刻钟,才终于停下脚步,他站定在看似平平无奇的某处,而后转过身去,用后背撞开墙壁的某处,而后他顺势往后一仰,等他们再出去时,就已然是某间偌大的寝殿。百柄烛火燃卝烧着,将整个寝殿照的通明,但在夜晚也不至于刺眼,苏格兰大略扫一眼,只看到满目狼藉,没喝完的酒杯就那么被扔在圆桌上,三开落地镜的一角挂着外套,落地窗旁堆着成山散乱的书页,团成团的纸像是落叶般掉在地上,床头甚至还放着满膛的枪,除了英格兰谁还忍受,住在这种混乱无序的地方。然后苏格兰一侧目,就看到有人,秘卝书与几个仆从,三个男仆,两个,似乎该是做洒扫的女仆,仿佛幽卝灵一般站在房间一角,苏格兰看到,本能性的伸手推向英格兰的胸口,从他的怀抱里挣开,走上前两步,谨慎的打量眼前的人,再次将松散的衣领正一正——这时候动作倒是敏捷,脚跟踩在地板发出细微的声响,英格兰看着那赤脚的女人,从自己怀中一跃而下,不禁撇嘴,也只默默将还悬在半空的手臂给放下,然后看向一旁低头不语的秘卝书,吩咐道,“更卝衣,快点。”公爵抬手指一指自己眼前只穿着睡袍的女人催促起来。女仆见公爵脸色不好,立刻捧着衣裙上前去,拥着眼前这身份不明,身上只穿着长袍的女人走到落地镜前,伸手准备解卝开她的腰带。

  

  苏格兰本想阻拦,但朝镜面瞥一眼,看到英格兰已经抬手驱赶秘卝书和仆从,连同他自己都转过身去,所以就没说什么。

  

  秘卝书本就十分为难,因他侍奉主人身份的特殊,也是由于他工作的疏忽,这行宫从未有过女主人常住,所以也难以找到女士的衣裙,就连贴身服侍的女仆也没有,唯一能找到女士的地方,也唯有楼下厨房的帮厨女佣和平常负责洒扫的女仆。不过好在,公爵向来有收集奇珍异宝的癖好,就算自己根本用不上,但如果足够珍贵也会照单全收,然后放在地库里置之不理,抛诸脑后。十年卝前,查尔斯·埃利奥特爵士曾以私人的名义,赠送给公爵数匹来自东方古国的珍贵绸缎,据说是极其古老的纺织技术,当时公爵拿到后就觉得十分好看,但穿在男人身上还是略显浮华,于是便叫人裁制成长袍马甲等,留下自用,也做了几套衣裙,秘卝书确信当时公爵本想把衣裙送给某人,但后来放着放着,公爵都全然忘记自己还有这些个东西,现在拿来充数正好,虽说已经是十年卝前的款式。有几套衣裙上,带着繁琐至极的团花、祥云还有凤凰一类的刺绣图案,实在太过扎眼,所以秘卝书只拿来那套最平平无奇的那套,用青色云锦裁成的衣裙,几乎没有什么图案,唯有衣袖裙边,以及绞边,这样的细微处有一些刺绣锦缎的装饰,没有宝塔一般的衣袖,也没有层层折叠的裙摆,但仍是一种非常不凡的锦缎,在加上特殊的刺绣,在暗处看不出端倪,一旦有任何卝光亮,就会如潭水湖面般波光粼粼,但这已经是秘卝书能找到最普通的。

  

  一时间,房间内安静的只剩下布料厮卝磨的声响,公爵要求动作要快,仆从们不敢怠慢,鞋袜与衬裙穿好后,腰封也被勒到最紧,只为找到一个腰部完美的曲线,公爵靠在床柱旁,百无聊赖的抱着双臂,玩卝弄自己散开的领巾,只听到半晌后,身后女人吃痛的短促低吟,不禁皱起眉头。那束腰简直不是给人穿的,那女仆手上一用劲,苏格兰就感觉自己无法呼吸,整个胸腔到腰卝腹,都仿佛被一张不断收紧的网勒住,无处可躲,胸卝脯也被挤卝压变形,苏格兰咬着牙,看着镜中穿着低跟鞋的自己,在仆从的摆卝弄下几乎站不稳,他撇一眼面前英格兰的背影,问到,“我们…非要,现在去吗……”甚至连他说话的气息,都跟着女仆收紧腰封的动作而时稳时抖,无法好好说出完整的一句,原本苏格兰是犹豫不决的,但现在,眼见穿束腰居然是如此折磨人的事情,或许今卝晚不去也好。而英格兰听到,只低头,把卝玩着自己手指上繁琐的戒圈,告诉他,“先发制人,总比被动应付要好。”但那裙撑跟鸟笼一样,可是实打实用鲸须、鸟羽茎骨,再加上细铁丝和藤条做出来的轮骨,从腰间数根,直径从小到大,一直垂到脚踝,少说也得有几磅重,英格兰又不用穿,“你说的,倒是轻巧!”苏格兰一边扶着女仆套卝上那裙撑,一边高声恼怒道。心里只恨,恨现在为什么不是一八零三年,复兴古罗马风尚的高腰长裙,总要比这东西穿着舒服些。别人不清楚,但秘卝书知道这女人就是勋爵本人,他生平还从未见过,素来持重的勋爵用如此轻浮的语气高声说话,因而不免觉得好笑,但他不能笑,因为这是有失礼节的行为,于是秘卝书只得默默的移动脚步,走到公爵身旁,轻咳一声,压住笑意,低声建议道,“殿下,您的马甲也换一件把。”而彼时,苏格兰的衣裙大体上也穿的差不多,正常来说,总该卷一卷头发,再戴上一顶软帽,但时间来不及,女仆只简单的盘起那头长发,用卡子固定住。英格兰脱卝下那后背沾上苔藓的马甲,又换上一件新的,仆从走上前来,为公爵扣上衬衫和马甲的衣扣,再重新系好公爵脖颈上早已散开的领巾。一旁手中捧着托盘的男仆也走上前,为公爵展示一些女士的小物,公爵看那托盘垫着天鹅绒的软布,上面放着一双装饰用的手套,还有象牙和蕾丝做成的折扇,一条珍珠和蓝宝石穿就的项链,公爵拿起来看一眼,每一颗珍珠都无瑕圆卝润,挑不出一丝毛病,“就它把。”公爵放下手中的东西,摆一摆手,示意仆从给身后的人拿去。

  

  片刻后,公爵的领巾已打好许久,身后女人的声线才响起,“咳。”她轻咳一声,示意公爵可以转过身来。而这就是英格兰真真切切看到的景象——略带卷曲的红色长发被简单的盘起,头上没有一点珠翠的装饰,但却十分美丽,在烛火映衬之下,原本过于白卝皙的肤色也得到完美的修正,只让人感慨朱卝唇粉面,修卝长的脖颈上带着同样无暇的珍珠项链,中间垂着一颗不小的蓝宝石,但成色也远没有女人的眼眸更加深邃湛蓝,之前被严密遮住的胸卝脯也恰到好处的露卝出一些,锁骨如竹竿般纤细,但身上却不乏丰卝腴的肉,女人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尽管紧皱眉头,却仍然难掩美色。不知为何,被英格兰这样不加掩饰的直白目光,长久的凝视,苏格兰总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不管是这束腰裙撑,还是这夹在耳卝垂上沉重的宝石,就连平常他常戴的小羊皮手套,换成装饰性十足的蕾丝,也感觉仿佛十指都受到禁卝锢,低跟鞋再怎么穿,也没有皮鞋更加自在舒服,或许归根结底,他还是不愿接受自己变成女人这一事实。而英格兰只面色平淡的看了数秒,而后朝着苏格兰伸出手臂,示意他揽住,然后说,“走把。”

  

  侍从为高贵的公爵推开套间大门。苏格兰许多年没穿过这低跟鞋,所以走的步伐也略慢一些,不过英格兰也没有急,衣裙略长的后摆蹭在地毯上,在夜晚发出细微的厮卝磨声,在长廊烛卝光或近或离的照映下,裙身呈现出一种灵动的光泽,像是夜月下清澈见底的潭水,翻起的层层涟漪。秘卝书就这么默不作声的,跟在他高贵公爵与尊贵勋爵的身后,看着他们一同走向宴会厅所在的方向,穿着低跟鞋的勋爵,还是要比公爵再高上那么一寸,但略带肉卝感的肩膀在衣袖的修饰下,呈现出一种略微下垂的趋势,与削瘦挺拔的公爵站在一起,也不算突兀,两人的步调也因手臂相挽而趋于一致。秘卝书任职十余年,从未质疑过像是自己主人这般存在的特殊性,存在即合理,这是在神卝学院都被禁止研究讨论的论题,他向来只见过公爵偶有暴卝虐乖张之举,动辄对勋爵拳卝脚相向,从来没想到,自己还有看到两位大人并肩携手的场景,这一刻,这样看去,但也确实是一对璧人。苏格兰一手弯着英格兰的手臂,但另一只手却不住的捏着折扇,手腕控卝制不住的轻卝颤着。思绪完全被那莫名的捶门声给打断,一切都发生的太过急促,苏格兰甚至没来得及问英格兰,待会儿是打算怎么办,他总感觉自己会被那群同卝僚一眼看穿,苏格兰还不想这么早就如实相告,没准儿,没准儿事情还有转机,他并不想落下卝任何笑柄,而更重要的是,苏格兰隐隐觉得不会有好事发生。

  

  磨蹭了许久,直到听到那门内不断的喧闹声,已然站定在宴会厅的门前,苏格兰才停下步伐,突然的,英格兰也因这动作而驻足侧目,苏格兰手中捏着折扇,五指握住压在腹部,转头看英格兰一眼,“这样可行吗。”掩不住声线的颤卝抖,而英格兰却面色平淡,四目相对,灰色的眼眸望向蓝色的那双,英格兰伸出右手,覆住苏格兰的手背,压低声音,说道,“他们喝的太醉,起码要安稳度过今卝晚。”停顿一下,英格兰垂下眼眸,瞄到苏格兰颤卝抖的手腕,又开口,“打开折扇,遮住口鼻,别说话。”原本是不担心的,但如果苏格兰过于紧张,总是会出些纰漏,这张脸,与一门之隔同卝僚眼中,所熟识的那个苏格兰,实在太过于相似,如果连英格兰都足以看出,这一切都没人能打什么包票。可事到临头,比起麻烦找上卝门,不如主动出击。闻言,苏格兰并不娴熟的打开折扇,举起来,用蕾丝图案遮住自己的嘴唇。而后,英格兰才收回目光,他直视前方,抬手示意侍从打开那扇门。

  

  之前被阻隔的喧嚣,也随着万千烛火洒落到脚边,而被数倍放大。昏暗的长廊外除去侍卫并没有人烟,而屋内却是一派嘈杂混乱的场景——满屋满目,放眼望去都是娼卝妓。然后苏格兰陡然想起,英格兰就是有这样的嗜好,他不仅喜欢光顾妓院,甚至还将整座妓院搬到行宫来,这种事情英格兰也不是第一次干,完全是轻车熟路,苏格兰甚至不需要猜测,就知道今卝晚这荒唐宴会的提议者是谁。在看到的第一眼,苏格兰就拧紧眉头,而屋内除去那一张张陌生却妩媚的女人面孔,还有一些苏格兰更为熟悉的。他本不该打量,但就算低垂眼眸,却也不得不看到。坐在宴会厅最远处沙发上的法兰西,腿上已然坐着一个女人,身边还簇拥着三四位,恨不得将胸卝脯都贴在法兰西身上,虽然身影被女人那纤细的后背挡住一些,但也不难看出他衣衫的不整。一旁的西班牙则在与一个女人说着什么,两人脸上带挂着放肆暧昧的笑容,近到几乎快碰到鼻尖。普鲁士坐在靠窗那张单独的圆桌旁,桌上放着几只空酒瓶,显然是喝醉了,两三个女人温驯乖卝巧的跪坐在他的脚旁,仰头看着他,而普鲁士则俯下卝身,手肘撑在大卝腿上,拿着一杯酒,神情严肃的在对那些女人说些什么。就连威尔士也在场,他身旁也有几位女人作陪,但威尔士并未做什么出格的动作,也没有和那些女人说些什么,他拿着一杯酒,却没有喝,面色平平,让人看不出喜怒。

  

  苏格兰因跟着英格兰的脚步,最终也在一张无人的沙发落座,坐下后,英格兰抬起一只手,故作稀疏平常的将苏格兰拦在怀中,在旁人看来,也是正常举动,不足以引起任何人注意。而本来也没人注意,注意英格兰走进来,毕竟那群男人身旁,现在都有美丽女人的作陪,谁还会在意英格兰的去留。但在走过去时,却不免经过俄罗斯的身前,因为俄罗斯就坐在距离宴会厅大门最近的地方,任何人的进出,都很难不引起俄罗斯的注意,苏格兰没有敢直白不加掩饰的向俄罗斯望去,只短促谨慎的撇一眼,就立刻收回目光,俄罗斯居然在那张宽敞的沙发上正襟危坐,拿着一杯酒,面带笑靥,仿佛是在出席什么外交会卝议,但在苏格兰看来,真是说不上来的阴郁可怖,他身边也的确坐着几个女人,但那几个女人的面色却十分难看,甚至很难露卝出什么笑意,看起来局促又紧张,好似被人绑卝架胁迫一般。苏格兰最不想引起就是俄罗斯的注意,但当他与英格兰稳稳坐下后,苏格兰略抬起眼眸,看到面前的沙发上还坐着许多位无人问津的女人,目光又不自觉向俄罗斯的方向溜过去,本想悄悄看一眼,确保自己没有引起对方的注意,但没成想,好死不活,正与那紫色的眼眸对上,出于一种没由来的心虚,苏格兰立刻收回目光,将手中的折扇再次举高了一些。

  

  而彼时的英格兰,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他整个人都快陷进沙发里,正抬手,示意站在一旁的仆从给自己上酒。而等英格兰拿到酒杯转过目光时,俄罗斯已经实打实站在英格兰的面前,或者更准确说,是站在苏格兰的面前。那双紫罗兰的眼眸,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落在苏格兰那半掩的面孔上,然后由此一路向下,在苏格兰身上来回扫视打量,让人很难不感到这束赤卝裸,且满怀歹意的目光,苏格兰不敢抬眸,只能悄无声息的动一动手臂,戳一戳英格兰的身侧。至于英格兰,他还没瞎,不至于看到这样一个大活人站在自己面前,但他却并没有在意,只是俄罗斯而已。

  

  只见这面色惨白的斯拉夫同卝僚,将自己身后矮桌上的一应杂物,统统挥手拨卝开,然后不成体统的,直接坐在那张矮桌上,三个人的脚尖都快碰在一起,俄罗斯一手撑着桌面,另一只手还拿着一只酒杯,他略侧头颅,目光不住的凝视苏格兰,脸上的笑意也只增不减,嘴角翘卝起一个在苏格兰看来,完全是骇人的弧度。英格兰确实看到俄罗斯,但没立刻做声,而是气定神闲的,先抿一口手中的朗姆,只是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听到俄罗斯张口,余光瞄到他伸出手指,点一下自己身旁坐卝姿亭亭的女人,“这是哪里来的珍宝,”俄罗斯看着这蓝色的眼眸,苍白又纤细的脖颈,与若隐若现的面孔,虽然带着笑意,又状似赞美,但再开口,语气却不容置喙,“今卝晚我就要她。”闻言,英格兰眼下口卝中的酒,还没放下酒杯,就先望向面前的俄罗斯,而后发觉,俄罗斯的目光完全不在自己身上,而是全神贯注的凝视着自己身旁的苏格兰,英格兰看俄罗斯面色一如往常的惨白,语调也平稳,一点不像是有半分醉意的样子,但却还是刻意厉色的警告道,“你喝多了,俄罗斯。”说着,英格兰直卝接卝干脆的收收手臂,将苏格兰又往自己怀里拢一拢,语言和肢卝体都敲打起俄罗斯来。

  

  而苏格兰则低垂着眼眸,听着耳边英格兰与俄罗斯一来一回的对话,在心中大呼不妙。

  

  从前苏格兰还在伦敦主事时,总与俄罗斯打交道,他诚然也能十分敏锐的觉察到,俄罗斯对自己不可言说,但却溢于言表的厌恶,和明目张胆的为难,完全是迫于职责所在,苏格兰才不得不招待、应对俄罗斯,对俄罗斯和颜悦色、笑脸相迎,但在内心深处,苏格兰少有最、最不想接卝触的几位同卝僚中,俄罗斯恐怕要拍在第一位,此人性卝情实在是异于常人的乖僻邪谬,每每与他相处,苏格兰总感觉内心惶恐不安,就连俄罗斯的微笑,苏格兰看一眼都只觉得不寒而栗——由于肤色过于苍白,因而就连面部青色的血管都异常明显,嘴唇却怪异的鲜红,过长的唇峰像是皮肤上一道裂开的刀口,紧抿着,翘卝起一个可怕的弧度,连带眉眼也完成月牙,但却丝毫让人感觉不到亲切,恰如此时此刻俄罗斯的表情也是这般,只见他转一转眼眸,将目光从苏格兰身上移到英格兰那处,“刚才我还疑惑您去了哪里,原来是用这满屋的下等货色来敷衍我,”但也只是十分短暂的停留,顿一下,又看向苏格兰,“唯独把最好的留给自己。”换做平常,据苏格兰的观察,英格兰最爱与俄罗斯说笑,但此时此刻,英格兰脸上却笑意全无,他拿着手中的酒杯,注视俄罗斯,灰色的眼眸微眯着,翻起幽光,就好似在丈量猎物的毒蛇那般,“找别的女人去,俄罗斯,”英格兰张口,压低声音,用那尖锐的声线呵斥道,在这嘈杂,满是女人调笑声的屋内,甚至不足以引起第四人的注意,“就算今卝晚你和法兰西同床共枕我都没有卝意见。”至于这一句,则完全是英格兰礼尚往来的讥讽。

  

  而俄罗斯闻言,笑容明显僵持在嘴角,但也只是毫秒,那阴沉便一闪而过,又变成那副佯装的笑靥,他看一眼苏格兰,又转头,看向英格兰,抬手直至苏格兰,一字一词,再次重申,“只有这个还算不错,勉强能入我眼。”俄罗斯没有明说,但就连苏格兰也听得出,这是在向英格兰要人,但苏格兰不打算说话,现在也不是该他说话的地步,苏格兰怕自己一旦张口,俄罗斯更会看出什么破绽,此时此刻他只需要在英格兰身旁当一个会转动眼眸的人偶就好。但却不知为何,说不上来是愤怒还是恐惧,苏格兰感觉自己的愤怒,已经快要溢出来。他侧眸,看向身旁的英格兰,只见英格兰同样也不假思索,拒绝俄罗斯的出格要求,“不行。”但俄罗斯闻言,却并没有打算放弃退却,而是将身卝体往前更加倾斜一些,语调上扬的悲叹道,“亏我与您多年的情谊,您却连一个娼卝妓都不愿让给我,”说到此处,俄罗斯短暂的停顿一下,虽然目光是留在英格兰身上的,但却放下酒杯,朝着苏格兰伸出手掌,“我甚至不介意这是您用过的旧货。”说的仿佛自己是在做什么善事一般,语毕,俄罗斯也未曾移开目光,四目相对,灰色的眼眸注视着紫色的那双,俄罗斯再次向那红发的女人探出手。

  

  这也就正是为何,苏格兰不住的厌烦俄罗斯,无法舒展眉头。

  

  但一时间,苏格兰也确实犹豫不决,不知自己该不该伸手回应俄罗斯的要求。按理说,他该做出些反应,毕竟在此时此刻俄罗斯的眼中,自己并不是他的同卝僚,只是一个寻常的妓卝女,三番四次无视尊贵大人的言语,的确是过于失礼,但另一方面,苏格兰也不想回应俄罗斯什么,他怕,怕俄罗斯看出什么端倪,也怕英格兰对自己的动作无卝动卝于卝衷,说到底,是该英格兰帮他挡下这刁卝难,才是最优解。如此想着,苏格兰望向英格兰,可是眼看英格兰脸上根本难说有什么神色,只是看向俄罗斯,皱着眉头,带着一种几近形式化的不悦,整个人闲逸的不行。而在这冗长又短短片刻沉默,俄罗斯的手臂确实已经悬在半空太久,就连笑容都快僵硬在嘴角,苏格兰又快速扫一眼四周,法兰西和西班牙已经带着成群的女人退回自己的套间,而普鲁士还和妓卝女在说醉话,至于威尔士,威尔士势必觉察到英格兰与俄罗斯之间气氛的异样,但他却只是坐在远处看着,并不打算插手。

  

  没办法,苏格兰只能抬手,可是手腕却止不住的颤卝抖。

  

  可惜,他甚至没来得及彻底的伸出手臂,就被英格兰又按回去,英格兰抢先一步抬起手臂,抓卝住苏格兰纤细的手腕,放回自己的大卝腿上,那灰色的目光从始至终未曾从俄罗斯脸上离开,只见英格兰淡淡道,“你该称呼她公爵夫人。”俄罗斯闻言便挑卝起眉梢,在一瞬睁大眼眸,眼底划过片刻惊异,而后又恢复笑意,好在他终于收回手,看向英格兰感慨道,“公爵夫人?…”说到此处,俄罗斯停顿一下,他转头,撇苏格兰一眼,刻意转圜神情,嘴角连半分故作的笑意都在顷刻间消失不见,眉眼里都是不佳掩盖的鄙夷,紫色的眼眸在那红发的女人身上上下打量一遍,才再次转向英格兰,翘卝起嘴角,带着悲悯的语气,好言好语规劝道,“您实在不该豢卝养情卝妇,英格兰,想想您那可怜的妻子…”故意加重了某个词语的重音,说着,俄罗斯转一转眼眸,撇那红发的女人一眼,就是苏格兰本人,紫色与蓝色的眼眸对视一瞬,苏格兰总觉得俄罗斯话里有话,他看不到自己现在神色凝重,“苏格兰的勋爵殿下如果知道这件事,该多么伤心。”但语调却是上扬又轻快的,与俄罗斯所说出的句意实在是并不匹配。英格兰向来喜欢提起,口口声声说苏格兰是自己的妻子,俄罗斯也一贯最爱附和这些腔调,时间久了,就连苏格兰都习以为常。但不知为何,这次俄罗斯却破天荒的主动提起,英格兰怎么听都觉得十分不妥,不过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俄罗斯就立刻语锋一转,嘴角僵持在某个弧度,笑意也变得尖锐,他凝视英格兰,一字一词,“如果我非她不可呢。”就连空气也陡然下降几度,苏格兰脑海中不住回想起,从前俄罗斯刁卝难他的种种,耳边英格兰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越矩了,俄罗斯。”英格兰明明语态平和,可苏格兰只觉察到一触即发的肃杀。他看一眼远处的秘卝书,发觉对方也在紧密的注意这里,才略觉有些安心。

  

  而英格兰与俄罗斯,就这样无言相对,灰色的眼眸望向紫色那双,漠然正对笑靥,沉默在尖卝叫,片刻后,还是俄罗斯先呼出一口气,他垂下眼眸,再次放松神情,“我把您当朋友,您却吝啬到这般田地…”话语中的歹意减少几分,连气氛都因此缓和了,“为宽慰我,您总该喝几杯。”紧接着,俄罗斯提出一个要求。苏格兰见英格兰闻言便拧紧眉头,但是俄罗斯却根本没有等英格兰应答,就擅自做主,权当英格兰是答应了的,他转头,招呼远处的酒侍,高声吩咐道,“拿伏特加来,很多瓶。”

  

  莫斯科大公历来嗜酒如水,这事人尽皆知,如果拿少了酒,则会被大公视为对自己的轻蔑。酒侍不敢懈怠,立刻差两个仆从,直接抬了整箱上来,木箱分上下两层,玻璃瓶相互碰撞叮当作响,里面塞满防震用的木屑。俄罗斯招呼仆从,将那箱酒放在自己脚边,然后弯腰拿起一瓶,看一看上面的标签,产自基辅的正经伏特加,每瓶不多不少,十三盎司,他拔开木塞,将酒直接递给英格兰,微笑说,“喝吧,英格兰,这一瓶是敬您的妻子。”

  

  只是一瓶酒而已,英格兰翘卝起嘴角,冷笑一下,看出来俄罗斯是想和自己行酒令,也说不上是行酒令,单纯是俄罗斯想要找个由头,灌自己几瓶而已。见状,英格兰坐起身卝子,接过俄罗斯手中的酒瓶,拿过来直接对着瓶口豪饮起来,下巴不断抬起,脖颈露卝出一个修卝长的线条,喉结上卝下卝蠕卝动,那带着怪异喉音的吞咽声,苏格兰听得一清二楚,不到半分钟,瓶底就彻底朝向天花,被英格兰喝得一干二净。他低下头,再次望向俄罗斯,嘴角扯出一个露卝出牙齿的弧度,灰色的眼眸弯成月牙,但却说不上是在笑,英格兰伸手拿起酒瓶,倒扣瓶口,片刻后都没有一滴流下,然后他将那空酒瓶直接扔在了沙发上。俄罗斯看到,也只是笑笑,他将手中已经打开,等待许久的满瓶酒递给英格兰,“这一瓶是为您美丽的夫人。”语气丝毫没有玩乐调笑的意味,俄罗斯知道英格兰的酒量远不止如此。而英格兰没应声,只看着俄罗斯,接过他递来的酒一饮而尽,这是第二瓶,喝完后呼出一口气,英格兰再次将酒瓶扔到一旁,空酒瓶碰撞在一起的声音也足够清脆,“这一瓶是为您与我的情谊。”俄罗斯再递给英格兰一瓶,而英格兰嘴角的弧度尚在,他没有犹豫直接拿过,就当是喝水一样的给喝完了,还未来得及将手中的空酒瓶扔掉,俄罗斯就递来第四瓶,“这一瓶为无与伦比的博览会。”俄罗斯轻声道,唯有这语气才让英格兰拧紧眉头,但他仍然没说二话,拿起就开始豪饮。

  

  “这一瓶是为天佑女王。”俄罗斯说起一些,英格兰无法拒绝的由头来。至此,这一幕也彻底引起几乎在场所有人的瞩目,坐在俄罗斯身后成群的女人望向这里,看着高贵的大人们无伤大雅的打闹,也惊叹公爵深不见底的酒量,伏特加可是最烈的白酒。而远处的威尔士也早就注意到这里,至于秘卝书,秘卝书心惊胆战的密切注视这一切,生怕节外生枝。普鲁士倒是例外,他似乎是喝太多酒,已经趴在自己腿上睡着了。而接下来,俄罗斯甚至连由头到懒得找,只剩下追魂索命般的催促。

  

  “喝吧。”

  

  “喝吧。”

  

  “喝吧英格兰。”

  

  仅仅不到半刻钟,英格兰就喝下整整八瓶烈酒。俄罗斯简直是胡搅蛮缠。苏格兰用折扇遮住口鼻,因而没人看到他紧抿的嘴唇,但眉宇间还是带着许多勉强,很难不让人觉察出嫌恶。根本没有正常人会这样喝酒,或者更准确的说,但凡是正常人,也不足以支撑自己这样喝到第八瓶,到底是怎么咽下去的,度数如此之高的白酒,像是一道火从舌卝尖一路烧到胃袋,一瓶十三盎司,八瓶加起来少说也有好几升,苏格兰不知道英格兰的酒量如何,虽然想来改是不错,但是,也不能这样喝下去,可是俄罗斯并不在意,或者说,苏格兰擅自猜测,他就是想看到这样的结果,所以他对英格兰逐渐翻红的面色也视而不见,若无其事的递给英格兰第九瓶,“喝吧,英格兰。”而这时候,苏格兰注意到英格兰拿过酒瓶的手腕,已然带着些,让人难以觉察的细微颤卝抖,至于那些酒,也很难说是被英格兰喝完的,当他坐直腰板,仰起头时,身卝体略会失去重心,并不平稳的摇晃起来,那酒也完全是喝一半,洒一半,顺着嘴角,流卝到下巴,然后沾湿英格兰的领口大片。可以说是十分勉强的喝完第九瓶,而俄罗斯居然还要递给英格兰第十瓶,不过说到底,最令苏格兰感到匪夷所思的还是,英格兰竟然真的要接过这第十瓶,苏格兰生平很少见到有人胆敢为难英格兰,亦或者这样说,英格兰一向是睚眦必报、锱铢必较,苏格兰很少见到英格兰会主动纵容谁人对他的刁卝难。但无论如何,苏格兰都看不下去了,他将折扇合起,适时起身,用扇骨挡住英格兰下一秒就要触卝碰到酒瓶的手背。

  

  这意料之外的动作,也必然引起面前两位大人的注意,只见方才还不肯露卝出面孔的女人,终于放下折扇,俄罗斯嘴角的笑意也因此更浓一度,确实是十足美丽,其实就算不露卝出全部的面孔,俄罗斯也清楚,这就是英格兰的口味,四目相对,俄罗斯看着这唇红齿白,就算紧蹙眉头也难掩绰约姿色的女人,先张口,瞥一眼英格兰,反问道,“法国货?”算是对方才英格兰讥讽的回敬。而闻言,连英格兰都皱起眉头,但他身旁的女人,并未因这般嘲弄而面露难色,那双蓝色的眼眸直直凝视俄罗斯,峨眉一挑,也露卝出几分不输对方的无畏来,手腕用卝力,用折扇将英格兰的手腕压下去,动一动朱卝唇张口,算是给俄罗斯的警告,“大人,别再试图激怒我的主人。”语毕,女人停顿一下,无视俄罗斯那因被女人呵斥而低沉下去的面色,回头望一眼英格兰,这也算是对他的告诫,而后,女人继续说道,她揽住英格兰的手臂,撇一眼远处的秘卝书,示意对方过来帮忙,“我们要先退回寝殿了。”如此,英格兰也没有发出什么异卝议。苏格兰没有,也没打算等到俄罗斯回应,就擅自干脆的揽住英格兰的手臂,带他站起身来,然后拉着英格兰往外走去。

  

  至此,看着那与娼卝妓并肩离去的同卝僚背影,俄罗斯也不再费心故作脸上真诚的笑意,他恢复成那副冷峻的面孔,站起身来,手掌抚平方才坐在矮桌上导致衣角的褶皱,转过身去,回头扫视那些方才看好戏的女人们,清脆的笑声都戛然而止了,女人们见大公脸色极差,也立刻收起笑意。紫色的眼眸依次扫过她们的面孔,而后,大公抬手,指着其中肤色最浅的两个,“你,还有你,跟我走。”女人闻言,抑制着身卝体的颤卝抖站起身,一左一右,挽住大公的手臂。

  

  而苏格兰,则是足足忍到跨进英格兰的寝殿,才彻底发作。很难以言喻,但不得不在内心承认,他对俄罗斯,对这整件事的厌恶都徒增几分,刚才是为掩人耳目才与英格兰一路并肩走回来。而此时此刻,仆从才关上殿门,苏格兰就脱开手,独自一人往快步寝殿走去,这束腰简直要让他窒卝息。而英格兰,英格兰刚才不觉得有什么,但突然一下喝掉那么多酒,片刻后,才发觉竟然有种被当头棒喝的错觉,一旦没有人做支撑,下一秒就倒在地上,苏格兰真是可恶,松手也不提前说一声。英格兰跪在地上,双手支撑着身卝体,双眼恍惚间,只看到那蓝色的裙摆渐行渐远,“喂…苏格兰…”英格兰嗓音无比嘶哑,他喊道,声音却如蚊蝇般不易被人觉察,再抬起沉重的头颅,苏格兰早就不见踪影,“我刚才可是帮你挡住那么多酒。”英格兰想要起身,但手脚都莫名的无力,第一下甚至没支撑稳妥,跌倒在地上,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的往前走,几乎走不出一条直线,用身卝体撞开那半掩的寝殿门,扶着门框,英格兰看到那女人正站在落地镜前,试图脱掉自己身上繁琐的裙装。

  

  蓝色如湖水般的外裙已经掉在地上,变成一滩。但裙撑、束腰和吊袜带是连在某处,扣起来的,苏格兰一时还没找到该如何解卝开,也是,苏格兰怎么会知道呢。如此想着,英格兰走上前去,只是还没迈出去几步,就被苏格兰从镜中看到那摇摇晃晃,步伐不稳的身影,苏格兰现在正怒火中烧,这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他现在正在换衣服,而且找不到方法,该如何解卝开那烦人的衬裙和束腰,而英格兰却不知道避嫌,非要在这时候进来,苏格兰见状,也停下手中的动作,侧头,盯着那步步走近的身影,高声道,“请您行行好,能不能先出去。”悦耳却无情的声音在偌大的寝殿来回飘荡。

  

  四目相对,灰色的眼眸望向蓝色那双,英格兰叹一口气,眯着眼眸,虽然眼前的景象并不十分清晰,但也能看到七七八八,他看到面前的女人眉头微蹙,唇峰紧抿,连下巴也颤卝动,面有愠色,于是无奈道,“为什么你在生闷气?”而不被这样问道还好,英格兰话音还未落,只听到面前的女人尖卝叫起来,矢口否认道,“我没有!”说着,她低下头,继续翻找着身上的布条,“只是这个束腰,我快不能呼吸了。”苏格兰一边试着解卝开那巨大的裙撑,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说道。

  

  真是…英格兰闭眼,抬手揉一揉眉心,他不想在内心嘀咕,苏格兰像个蠢货,但此时此刻,或者说今天整晚,他这亲爱、亲爱的同卝僚确实显得不太聪明。但这动作也无非是持续了三秒而已,作罢,英格兰放下手,还是走过去,到苏格兰身后,起初,苏格兰是下意识想躲开的,这房间内只有他和英格兰两个人,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但英格兰走来的时候,并不急促,脚步也很轻,所以最终他还是站在苏格兰身后,没有做动作,而是先看看苏格兰的衣裙,又抬头看一眼镜中的人影,沙哑着嗓音说道,“我帮你。”语调平平,但说完后,还是抬眸看了苏格兰一眼,目光短暂对视,这才动手。

  

  先是解卝开那系在腰间的绑带,然后把束腰上垂下来,连接着裙撑的绳结给一个个的解卝开,它们有些在苏格兰身前,有些则在苏格兰身后,确实一个人动手是有些不方便,好在这些事情英格兰也轻车熟路。一时间,房间内也安静到只有呼吸声,和布料摩擦的声响,片刻后,巨大的裙撑就从苏格兰腰间滑落。过长的衬裙盖住衬裤,上身套着一件束腰,把皮肉都挤卝压成一个看似性卝感的线条。英格兰低着头,在昏暗的烛卝光下逐个解卝开束腰在身后的绷带,苏格兰看着镜中,身后的人动作还算安分,确确实实是在帮他解卝开束腰,就没在做声,半晌后,还是英格兰先开口,他看眼前的人穿着衬裙,也只敢短促的抬眸,撇一眼而已,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下,并且足够具有耐心,束腰前后都有绑带,光是背后就打了十几个孔洞,绳子必须一点点的松开才行,急不来,“在你眼里,我一向居心叵测,只会作奸犯科,是不是,苏格兰?”英格兰哑着嗓子,声音就如同被野火烧过的草坪那般贫瘠荒芜,他低声道,尽管这房间内再没有第三个人能听到。闻言,原本因等待而思绪飘远的苏格兰,突然被拉回现实,他回过神来,看到身后的人还在低着头,给他松开束腰,撇撇嘴,没有回答。在内心深处,苏格兰当然是承认英格兰这番自我评价的,但事事都直抒胸臆,也确实不是苏格兰处事待人的原则,因而苏格兰就没有回答,转而是凝视镜中这,虽说是他自己,但实际上苏格兰本人都只看了几小时,还没完全接纳的皮囊,双手抱臂,一字一词道,“我不能变成女人。”语毕,过了几秒,英格兰已经解卝开束腰身后的绳结,他张卝开手臂,示意苏格兰转过来,把抱在身前的手臂拿开,然后继续给他松开身前的束缚,英格兰一边弯着腰,低头拉扯绳结,一边低声反问,语气稀疏平常,似乎只是在闲聊,“为什么。”而听到英格兰这样明知故问,苏格兰才舒缓一些的眉头,再次拧住,他看着眼前那头金毛,就算知道是多此一举,但却还是忍不住回答,“这个国卝家没有女人的容身之处。”苏格兰很生气,英格兰能感觉出来,从他说话的语调,像是狮子在吼叫,且这吼叫大有,逐声渐高的趋势,英格兰低着头,他知道苏格兰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所以才敢皱起眉头,说不清楚,到底是因为苏格兰变成女人,还是怎样,他之前不觉得苏格兰这么易怒,不知为何,英格兰总觉得这脾气让他感觉十分熟悉,但又说不上来到底像谁,在思绪跑神的片刻,英格兰错过了应答,虽说他本身也没想应答,生气时的女人最为可怕,沉默是最佳选择。

  

  而苏格兰也就这样继续说下去,那白卝皙纤长的手臂,一手放在腰间,一手在半空中因愤怒而挥舞起来,“马上我们就要开始铺设跨洋电缆,但女人在这个国卝家连投票权都没有,”苏格兰说的都是实话,“她们没资格进议院,和大学,并且还要穿开裆裤,但根本没人在乎这些!”本来已经平复的怒火,因再次提起这些事情,又开始无法遏制的燃卝烧起来,苏格兰感觉自己的心口很沉重,喉头好像堵着什么东西,他简直怒不可遏,说道最后,连牙根都酸痛,完全是吼出来,但语毕半晌,悬在半空的手臂最终还是,无力的垂下。而英格兰闻言,并没有急着应答,但还是出于对暴怒的安抚,礼节性的回了一声,“唔——”他拖着长音,看着眼前的腰封只剩下三个扣子就可以解卝开,打算弄完手头的事情再回应,但平心而论,英格兰对这些事情并不在意,也无话可说,说到底,这些都是女人的事情,和他又能有什么关系呢,再说,除去苏格兰所说的那极个别实例,这个世界明明对待女人,相较于对待男人而言,已经足够宽容和仁慈了,上帝一向偏爱夏娃,英格兰在内心十分笃定,因为上帝是男人,而男性则是可以被牺牲的,“这说辞也太严格了。”他心不在焉的随口评价道,说着,松开了手上的衣绳,也终于站直腰背。苏格兰的束腰随之松开,见状,他直接上手扯掉那折磨人的东西,扔在地上,也又因愤怒驱使,他下意识的转身离开英格兰身边,因为正是这种事不关己,便不以为然的态度,苏格兰最为厌恶的,更别提英格兰本就是个无卝恶卝不卝作、穷卝凶卝极卝恶之徒。苏格兰一向不喜欢用暴卝力解决问题,或者说,他从不认为暴卝力可以解决任何问题,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他总是想给英格兰一拳,但他不能这样做,因为这样做实在是有失分寸,于是为发卝泄这无名的怒火,他转身走到床边,伸手狠狠的抓卝住那木质的床柱,再加上没有束腰,他终于可以大口,彻底的呼吸,也是为了缓和自己燃卝烧的情绪。

  

  但是还是不行,他忍不住,他听到背后英格兰走过来的步伐,这显然点燃引线的行为,苏格兰总感觉自己忍耐已久的情绪快要喷薄而出,“还有你,和你那群面目可憎的朋友,”苏格兰最终还是张口高声指责道,英格兰被这突然的怒吼声吓得一个激灵,驻足几秒,还是往苏格兰那里走去,“你们根本不会尊重女人,在你们眼里,女人只是可以任人蹂卝躏凌卝辱的财产,和玩物。”苏格兰不免想起,方才在宴会厅的种种,还是俄罗斯那粗鄙的言语和态度,想必英格兰也好不到哪里去。而英格兰闻言,连忙张口辩驳起来,想要把自己摘出来,“我可是十分尊敬女人,”说着,他走到苏格兰身边,安抚状的拍一拍苏格兰的肩膀,示意他先坐下,消消气。而后,英格兰跪坐在地上,拿起苏格兰的脚腕,把那鞋底放在自己的大卝腿上,开始给苏格兰解卝开鞋带,脱掉那烦人的低跟鞋,拿掉之后,再把裹在腿上的黑色丝卝袜一点点卷下来,“再说,他们也是你的朋友。”这样说着,英格兰抬头,瞥一眼坐在床边的人,观察他的神情是否有好转,但很显然是没有的,听到英格兰这般说道,苏格兰立刻就回嘴,“他们不是我的朋友!”

  

  啊啊,女人。

  

  英格兰见苏格兰没有阻拦,就把那丝卝袜褪到脚踝后,直接脱卝下来,看着眼前光洁白卝嫩的大卝腿,英格兰手指冰冷,没有直接去触卝碰,而是先在身后的马甲上来回搓一搓,回温,“我变成女人,”苏格兰又说起什么,但英格兰没有在意,他灰色的目光忍不住的往上飘去,看到过长的衬裙,盖住了膝盖往上的大部分光景,英格兰只能勉强看到马裤木耳状的花边,“从今往后,再也没人会认真听我说些什么,”开档的贴身衣卝裤在哪里,英格兰心说他怎么没有看到,“他们只会……”苏格兰原本看着远处镜中的身影,不住的抱怨起来,英格兰却不知为何,难得没有张嘴刻薄,竟然真的好心好意帮自己,他本没在意,但说着说着,苏格兰却感觉到,脚踝有些粘腻,还有一点温热。于是未说完的话也戛然而止,苏格兰下意识的低头,才看到,跪在自己身前的人,正在吻他的脚踝。

  

  ……

  

  第二天清晨,十分少见的,居然没有人叫醒英格兰,就这么放任他,睡到日上三竿才自己醒来。在醒来之后,英格兰平躺在床卝上,没有急于起身,因他感到腰胯难以言喻的酸痛,当然,这还是其次的,最主要是,他无比头痛,不仅仅是由于宿醉,还是要归咎于,他在熟睡时做到的梦,鉴于英格兰才醒来半分钟,所以梦中的画面还十分清晰可见。实在是一个荒唐至极、又充满着淋漓肉卝欲的梦境,这原本也不值一提…但最令英格兰感觉无法接受的,是这梦境的主角,居然是苏格兰,确切点说,是变成了女人的苏格兰。

  

  真是何其荒诞。

  

  这般想着,英格兰一手摁着额头,缓了好一会,才勉强能睁开眼睛。他伸手支撑着身卝体,本想起身,但却在侧头的那一瞬间,不免看到身旁正在熟睡的人,那女人背对着他,红色的头发被简单的盘起来,没有一丝珠翠的装饰,但却足够好看,那发鬓并不正确,略有些凌卝乱,但却十分自然,女人身上盖着毯子,衬裙一边从肩膀掉下去,露卝出光滑洁白的后背。英格兰看着这女人,愣住三秒,而后不自觉地伸出手,指背略过那凝脂般,如丝绸光滑的皮肤,勾起女人后颈一律散乱的碎发,红色但却略有些卷曲,英格兰悄无声息的爬过去,将那缕头发放在口鼻处,轻嗅几下,那股罗勒的味道,英格兰自诩有优渥的嗅觉,绝对不可能出错,“…居然不是梦。”英格兰呢喃着,只觉得这一切更加无稽。但看一眼女人那蜷缩着,熟睡的背影,不知为何,英格兰又觉得,或许没什么不好,或许这样也很好。如此想着,他一手撑着头颅,趴在女人身边,看着那跟着呼吸起伏的肩膀,然后用手指戳一戳,“喂,”英格兰看苏格兰睡的那么沉,试着喊了一声,见身旁的人半晌没反应,又摸出床头的怀表,竟然已经早上九点了,现在去餐厅,没准儿还能混一口早茶,“起来了。”英格兰总感觉苏格兰还想再睡会儿,也没真的打算吵醒他。果不其然,苏格兰半梦半醒间,把英格兰在背后捣乱的手指给拨卝开,抓卝住被单,再次裹紧了一下,口卝中娇嗔道,英格兰没听清,反正大意就是不想起来。

  

  至此,英格兰彻底放弃了。他只好独自一人下床,抓起一件长袍,随手套卝上,系好腰带,没有穿鞋,轻手轻脚的打开紧闭的房门,他看一眼那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透过来,正好洒在苏格兰红色的长发和白卝皙的皮肤上,然后又悄然关上,才离开。虽然是赤脚,但英格兰却完全不在意,呼吸几口清晨的空气,英格兰也彻底清卝醒了,他打算去会客厅转一转,没准儿还能碰上什么人,随便吃点什么点心之类的。而也确实如此,侍从为高贵的公爵拉开卝会客厅大门,映入英格兰眼帘的就是正在闲散坐着,与别人闲聊的俄罗斯,还有正在让侍从给自己捏锤肩背,顺带闭目养神的普鲁士,他们果然在这里,威尔士正在喝卝茶,而还有,还有……俄罗斯见英格兰赤着脚,就这样站在门口,迟迟不走进来,目光僵直,似乎是在晃神,脸色还极差,眼下带着藏不住的青色,于是便微笑着开口,问道,“您的脸色看起来差极了,昨晚睡得不好?”主要是为了将英格兰拉回现实,而英格兰闻言,的确立刻就警醒了,他张口,望向俄罗斯一眼,模糊不清的应答道,“是…”说着,英格兰便双手插卝进衣兜里,走到屋内,他在沙发上坐下,闭上眼眸,也开始闭目养神,却又感到眉心隐隐作痛,于是便伸手不然的按卝压舒缓。

  

  见状,俄罗斯抬手,召来侍从,吩咐道,“给你们的公爵倒九盎司伏特加,加辣椒酱、盐、黑胡椒粉、番茄汁、鸡蛋清、柠檬汁,摇晃均匀,再撒上点碎罗勒和香芹。”闻言,英格兰睁眼,皱起眉头,反问道,“这算什么喝法。”简直是听着就觉得黑卝暗。而俄罗斯却微微一笑,故弄玄虚,只对英格兰这样解释道,“您尝一口就会发觉它的独到之处。”英格兰对此的态度则是冷哼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见公爵脸色不好,屋内的人也不再主动提起什么话题,直到侍从为公爵端上来那杯酒。银托盘上放置着一只修卝长的平口水晶杯,杯身带着浮雕的花纹图案,里面的液卝体则是鲜红无比的,像是红宝石一般,但又看起来很粘卝稠,英格兰满腹怀疑,但还是拿过来,抿上一口,辣椒和胡椒的味道瞬间直冲鼻腔,酒精的灼卝热在嘴里燃卝烧起来,但咽下去之后,却又能品出来一些,果蔬的清甜,还有罗勒和柠檬的酸味,也恰到好处,味道很怪异,但也不算太差,甚至还有些别样的好喝,主要是在喝完后,的确是能让人的思绪瞬间变得十分清晰,英格兰再次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将空酒杯放下到桌上,再次瘫坐回沙发上,翘卝起一条腿,对俄罗斯礼节性的说一句,“谢谢。”而俄罗斯对此则浅笑回应。然后,英格兰长舒一口气,在睁开眼,已然恢复了一如往常的锋利尖锐,还有戏谑,他坐直腰背,灰色的眼眸最先落在他面前的同卝僚,俄罗斯脸上,然后一路扫视到普鲁士,“先生们,昨晚我做了个荒谬至极的梦,”公爵娓娓说道,仿佛再讲述什么有趣的故事,嘴角露卝出一个微笑,连眼眸都弯起来,“梦里,苏格兰变成实实在在的女人,”他一边说,一边缓缓将眼神从普鲁士脸上移开,转而看向威尔士,但最后的最后,还是落在了他那,亲爱、亲爱的红发同卝僚身上,“而我在床笫之间,对她说出无比下卝流的话……”

  

  多么美好明朗的清晨。

  



本篇时间线在《晚宴》之后

文中略去了一部分颜色文学的放送 请 @大鳥三_總之先考完大學再說 看到本条消息私下联系笔者获取文本(……)
该说不说……苏苏酱(女)也太那个了吧……这谁能?……是不是?……大家 都懂的吧?……(那种语气

评论(13)
热度(221)
  1. 共17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 Powered by LOFTER